她不敢松开他,也不敢独自伸出手去折枝,百里覆恩笑了,“不必怕,我不会松开手。”
他望进她眼中,一汪洒满月色的明眸,百里覆恩看呆了,须臾匆忙说,“不必折了。”
将她轻轻放下,倒退几步,踩着树干一个飞身从树冠掠过,身轻如燕,待他落地,将那几枝花递给了妹妹,眼睛却一直不曾离开莘荷。
百里弗萼还没有摸热那花便一股脑丢给了莘荷,“先给我拿着。”
快步跑去了长廊,莘荷跟着她的背影看去,那长廊中走过一个僧人,一身灰色袍,脚上踏着木屐,清脆顿然,每踏一步,在这寂静的空山中都荡漾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回声。
百里弗萼伸出手想要拦住他,他那灰色袍子明明宽大,却不知是如何躲过了百里弗萼的手,竟叫她一丝都没有捉住,僧人面带温和的笑意,恰如三月的春风抚过繁华街道上的翠柳,道一句,“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执空师傅,你不认得我了,我前年还曾跟着母亲来过此地。”
“认得,施主是百里世子家的弗萼小姐。”他道。
莘荷收回目光,发觉身边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大公子?”
他逗她道,“依你看,我和那和尚谁更俏?”
莘荷又把头转去看那个僧人,仔细打量一番,并没有接话。
百里覆恩说道:“像是雕题人,不像是中原人,可能是因为他的鼻梁骨过于挺拔,高鼻深目,这是雕题人的模样,可眼瞳的颜色却不像是雕题人那样的浅琥珀色,长得真够古怪……”
莘荷这才缓缓开口,“身姿欣硕,气蕴光华,唇含朱丹,明眸皓齿。”
百里覆恩摸了摸自己的眉头,“这样夸赞在下,倒不好意思承认了。”
莘荷道,“我说的——是那个和尚。”
尴尬不过一瞬,百里覆恩哼哼几声,“这山里修成精怪的玩意儿多,我看该不会是什么蛇鼠黑虫钻进了寺庙里蒙混人迹中罢!”
正说着,那个和尚转过头来,恰和莘荷、百里覆恩对视,嘴角扬起,投以温柔一笑,略向他们一点头。
“天杀的……这和尚笑起来怎的如此……”百里覆恩玩笑似的抱怨,一边去寻莘荷的目光。
莘荷却抱着花枝走开了,这和尚的笑,无端叫她觉得眼睛难受。
那和尚从她的背影中渐渐收回了视线。
世子和众人正在说话,谈及执空,遂让下人去寻他来一见,他如今是景泗世子府的寄福之人,也算是世子府的人,世子爱才,见过执空所作诗词,一时间感叹落举实乃不幸。
一年未见,想着要试探执空的本事是不是还似从前。
世子让莘荷上前来,让人把琵琶给她,莘荷望了望寺外的远山,弹奏一曲《辞世颂》,指过琴弦,绕梁不绝,四下皆喝彩。
百里弗萼不满,“我弹得比她好得多。”
母亲听见了她低声言语,笑着轻声哄她说,“莘荷不过是个下人,虽不是奴婢,可终究要听世子爷吩咐,你一个正经千金,如何要同她比,白白扫兴。”
百里弗萼点点头,不再多嘴。
世子道,“执空,你可作两句诗赠与莘荷丫头?”
没等执空回答,百里覆恩便道,“父亲大人,儿子倒有两句。”
“你说。”世子道。
“天赐体态柳腰轻,新词缓彻曲声利。”
世子听罢微微一笑,“好诗,不过少了几分文采。”
“执空小师傅,依你所见?”
“平生但却误今日,今朝已把半生补。一曲清奇蔌浮尘,倚窗闻声忆菖蒲。”
应时又应景,世子听罢大喜,就要赏赐执空,被寺中长老推辞,说恩义已重,不能再承。
在寺中停顿片刻,山中落了雨,下山的路难行,故此在寺中久坐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