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好像是个梦。
十二娘笑道,“快到午后了,我让丫鬟熬了热甜汤,你要用一些吗?”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病气,人人都说她是个病秧子,可在他眼中,再也没有一个女子比她更机灵,更康健。
他看她看得入迷,在他眼中,她的苍白就像蓝田美玉散发的光芒,是一种圣洁的美丽,她微微一笑,就如同是孩子绽开了天真的笑颜。
公羊浓觉得生病的那个人不是十二娘,而是他自己,他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此时这个女子让他立即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在他们喝甜汤之时,又来了几位她的好友,有男子,也有女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行饮酒令,直饮到了晚上,他一直想要劝阻她停下,请她保重身体,可那些男女都道无碍,让她饮酒暖身,免得寒气入体。
后来这些人都喝多了,男男女女搂在一处,还有人当着十二娘的面吸食五石散,眼中迷离,说出的话不堪入耳,可他们说得越是难听,做出的举动越是下流,十二娘笑得就越是开怀。
公羊浓静静地观察着她,心如刀割,一个女子,怎么将自己糟蹋成如此地步,他不知原因。
不久,她又饮下一坛子酒后,在桌边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无法呼吸了,她只好靠在身后的垫子上,仰着头用力喘气,她拍着胸膛,想要多吸入几口气,可脸上还是憋得通红。
咳着咳着,公羊浓见她眼角边落了泪。
她咳得用力,像是要把肺叶都咳出来,侍女递过去一张帕子,接过帕子,她随意一抹嘴角,帕子上星星点点,满是鲜血。
“你怎么了?”公羊浓连忙去问。
她的好友像是见怪不怪,“不必管她,她总是这样坏人兴致,让她咳嗽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平淡地说道。
十二娘站起身,走入了内间,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帕子。
公羊浓彻底按奈不住脾气,推开面前几人劝酒的杯子,闯入了内室。
一进去,见她侧头靠在一把沉木椅上,无力地将手垂在地上,她张大嘴巴,想要减轻一些喘气带来的痛苦,木椅边有两三张帕子,都染了血。
公羊浓走到她面前,拿出自己袖中的帕子,替她擦干净嘴角的鲜血,一开始她微微闭着眼,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直到他的帕子替她擦干净嘴角,她似乎才有了知觉。
“你怎么来了?”十二娘有气无力。
公羊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席地而坐,坐在她身边,一边轻抚她的背,替她顺顺气息。
“你咳得很厉害,晚些我们找郎中看看罢?”
她说不必,“并没有你想得那样糟,我交往多年的旧友都说我的病不必在意,你又为何替我担心?”
公羊浓生气,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何这样作践自己?”
十二娘没有搭话,扶着身边的木椅站了起来,对着内室的镜子照了一下,见自己如棺材内的死人面色,嘲笑道,“你看我,多像是回光返照的人啊!”
她方才咳嗽得厉害,此时头发也乱了,平日里的清高孤冷,又爱嘲弄人的模样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皮囊。
她说,“我已经不咳嗽了,我们出去继续喝酒吧。”
公羊浓低着头,任由她过来牵他的手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