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残缺一小块都可能变成一个失智或是失明、失聪的人,感知也会较常人弱化不少,可季离忧不是,他耳聪目明,身形也很是敏捷。
卫琅不禁暗自好奇他的来路,这样看来,应该不是个九重天上不知名的散仙。
“为何我会有明康公主的记忆,又为了在这个世界里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只是……巧合。”
“巧合?”
季离忧的头疼,他揉着晴明穴叹息,“你把我当傻子耍?”
“从来没有。”
“那为何不肯坦诚相对?”
“你想知道什么,等我们回到伯虑,我都告诉你。”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说过,我不会对你说谎。”
“你已经骗我很多次,再多骗几次,对你而言,也没有所谓吧?”
说书人的喉咙发紧,他想要解释说他从来不想骗他,从来不想伤害他,但伤害已经造成,他无法弥补。
苒苒听得心累,长叹一口气,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向外看,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把自己吓得坐不住,幸好有卫琅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这一看,看见了这匹马带着整辆马车飞驰上天,在乌云遮蔽的亡者路上肆无忌惮地奔跑。
“我们……我们……我们现在在天上。”她不敢相信。
刚才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颠簸,也许她是听季离忧和说书人吵架听得太过入迷。
“这还不算什么。”带路的男子说。
苒苒靠着卫琅还有安木达坐近了些,“我害怕。”
不久,马车沉入海底,车内的人却毫无知觉,直到男子挑逗似的对苒苒说,“姑娘请看外面。”
苒苒摇头,“上天入地下水,我实在不想看是哪一种。”
安木达掀开帘子,望见了外面清澈的海水。
马车越行越深,安木达指着最深处的石头说,“那边的石刻,像是屋顶。”
卫琅一听急忙扭脸看,果然见层叠的石头,再往下,他看清楚了,像是一座古都,深藏在水底。
水面上金色的日光透过水波,化为光剑,一支一支直插入海,映在青黑的巨石上。
一扇方形石拱门,最上面刻着一个享。
卫琅和苒苒都震惊了,“难道这里是海子和无妄海的边界?”
男子对卫琅点点头,“二位说的不错,看来你们认识这里。”
苒苒看着石上刻着的古文,“那是什么字?”
“享。”安木达在她手心写下。
季离忧在一边看着安木达这个动作,看了好几眼才收回来。
“什么是享?”
“传闻,在失韦海子地上,有神之居所,在海子和无妄海相连之地,无妄海可通神界和魔界,但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入无妄海,弱水的一支流便流经无妄海,若有人碰上,神魂俱灭。”
“还请诸位在此地等候,我家主子和这两位有要事详谈。”蝶纹男子道。
“我们不能进城中看看神的子民是如何生活的吗?”安木达想进去,失韦只有这么一次传说提到过腾格里居住在享,可享在两千多年前便沉入海子,无人可寻。
“神的子民?”他像是听到笑话。
卫琅察觉他的笑冰冷,“难道享是一座空城?”
男子摇头,“一座有主人的城,如何算是空城?”
“除了主人呢?”苒苒问。
男子摇摇头,转身对说书人和季离忧道,“二位这边请。”
季离忧现在所用的这具身体,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他只好放慢脚步。
说书人也渐渐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路,忽然回身抱起了季离忧。
“你——”
“还有走很远的路,我抱着你,你不会太累。”
“我不用你帮我,你在可怜谁?”
“你说呢?”他反问他。
“是怜爱还是有愧于我?”他低声问他。
“我对她有愧,但对你,从来问心无愧。”
季离忧又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叹了五次气了,季离忧可不会总是叹息。”他说。
“抱歉了,让你心烦。”
“我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不是?”
他气得把他放下来,“你非要和我吵架,好不容易平安无虞回来,你就不能稍微温顺一些?”
季离忧一听温顺二字便气炸了,“你以为我是谁,是任由你摆布的明康公主有赵良?”
“我不是想这样……”
“我是说你不要总是说些让你我都追悔莫及的话。”
“什么叫追悔莫及?”
“离忧。”
“离忧啊。”
“离忧……”
他叫了他好几声,他却一声都不应。
说书人看不见他的笑颜,心中越发不安。
他的季离忧,他用心造出的一个,他最喜欢模样的人,难道终究回不到他身边?
季离忧不曾回头看他,跟着前面引路的男子走远了。
说书人跟上去,将紫轻烟雨藏在袖子里,空出手想要牵住他。
季离忧不动声色避开了。
男子即使没有回头看,也知道这二人现在不对劲。
“小人去通禀一声,劳烦二位在此等候。”
季离忧和说书人便这样等在外面。
古城里连绵的飞檐,屋顶飞龙衔珠,只可惜,这古城像是座死城,水波避开了此处,一个水晶罩子将此地紧紧盖住了。
就在季离忧扬起头看头顶的穹顶时,水波忽改了方向,漆黑的水底波光粼粼。
说书人也敏感地觉察有陌生之息靠近,他上前一步,离季离忧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