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慢慢将碗放下,擦了擦嘴,轻轻摇头。
“回去不好吗?”
“我……不想回去。”
“你是因为我才离开了良渚,现在我已经没事,你不用再跟着他们东奔西跑。”
“可……可我愿意。”
“愿意什么?”
“我……”
“你是棠硕公主,朝廷的人很快就就会来找你,我们这群人可以过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但是你不可以。”
“我也可以。”
“你会梳妆?”
“我会。”
“你的长发难道不是安木达给你盘的?简直和她那头鸡窝头如出一辙。”季离忧忍俊不禁。
“本来卫琅要给我梳发,但我……我哥哥说,女子的头发不能让男子束。”
季离忧点点头,“这你倒是记住了。”
走出帐包外,不久回来,手上拿了把梳子,“背过身。”
“好。”她乖乖转过了身。
“我给你束一次,你看清楚我是怎么做的。”
“嗯,我学得很快。”
“你最好学得快,我没有耐心教你两次。”
“离忧哥哥,等我学会了束发,你就会带着我一起走吗?”
季离忧的手一滞,“你说什么?”
“我不想回良渚了,我只想跟着你和闻先生,要不然跟着卫琅还有安木达留在这里也行,我就是不想回去。”
“你心玩野了,看来得杨国公才能制住你。”
苒苒回头,看着季离忧脸上还没有散去的笑意,她什么也没有说。
“行了,给你束好了,看看怎么样。”
“是南魏女子的发型,为什么不给我绑辫子,像失韦女孩一样?”
“你和她们绑一样的辫子,我在人群中难以一眼分辨你,要是在这里遇上了危险,你哭都来不及。”
“离忧哥哥,我发现你好聪明。”
“这是自然。”
两个人还像是从前在季府一样。
一直睡在角落里的人缓缓说了一句,“真吵。”
季离忧见他醒来,盛了一碗放在一边轻轻吹凉。
苒苒靠近了他,“闻先生,原来你也在,我还以为你睡在别的帐包。”
苒苒的背挡住了季离忧的视线,只有说书人和她双目相交。
“公主的头发束得好看。”他故意说。
眼睛却像狼一样凶狠。
苒苒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的眼神实在吓人,她不知自己是做错了,手足无措。
季离忧突然说了一句,“那当然,不看是谁给她束的,好歹我也给某个人束了这些年,手上功夫还是有的。”
他的眼神这才渐渐收敛,带了笑意,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威胁,苒苒觉得害怕,转过头说,“离忧哥哥……”
说书人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她背后,苒苒猛然察觉背后冷汗直冒,恐慌又焦急。
“怎么了?”季离忧问她。
“没……没什么……”
她反复思考是不是自己方才说错了,闻先生才会忽然变了个人,但想了很久,也记不得自己说了哪句冒犯的话。
说书人悠然地坐起身,伸手在苒苒后脖颈轻点一下,苒苒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你别吓唬她了。”季离忧说道。
“我哪里有?”说书人放开了她。
“就是逗逗小孩子,真不禁吓。”他将衣服拢紧,像是怕极了外面的冷风。
“你那眼睛,要把人身上戳穿个窟窿才为算,她能不害怕?”
说书人耸耸肩,“是我不好。”
苒苒见他们在说话,半天才敢走过去,“闻先生,刚才你生气了?”
他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可爱,华贵雍容,活泼洒脱,起了坏心,故意逗弄你,殿下莫怪。”
“没事没事。”
“你还有事吗?”说书人问她。
苒苒愣了一下,“没有,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离忧哥哥……哦,对了,卫琅叫我问你们今晚要不要去看摔跤比赛?”
“可以,你到时候来找我,跟着我们一起。”
“没事,我跟着卫琅还有安木达一起就行。”
她说完就要走了,季离忧叫住她。
他站起来,低头看她说,“身上的衣服是谁的?安木达的。”
“对啊,是她的,我没有衣服穿。”
见袖子也长,腰间也宽,季离忧叹了气,“我不善女红,你去找这里的女子,叫她们帮你收收这衣服的尺寸。”
“没关系,我就这样也能穿。”
“不漏风?”
“漏……还好吧。”
“不要紧,你去和卫琅说一声,他自然会帮你。”
“可是卫琅说,我穿着这宽宽的衣服,很是滑稽有趣,草原人就喜欢这样穿衣服,我很像是草原人。”
“屁话。”季离忧嘟囔,“叫你去你就去。”
说书人无精打采地喝完了一碗粥,转身又要回去睡。
季离忧碰到他冰凉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凉?”
“我不喜欢寒冷的地方,我们尽快回伯虑吧,四季如春,三七茶馆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季离忧撇撇嘴,“也得等你好了一些我们才能启程。”
“我很好,不用等我伤口痊愈。”
季离忧一想到他满身的伤,就有些难过,“叫你穿黑衣,要不是解了衣,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身上的伤。”
“离忧,我身上很疼,就好像被刀剑割裂一样。”
他叹了气,让他靠着自己的腿,“睡过来吧,卫琅的符咒虽然能帮一些,可你伤得太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难以愈合。”
“不用担心,都会好起来。”
“你如今没有了仙骨,和常人也没有两样了,若是从你救我那天算你做人的第一天,那你也不过是做了这半月的人,我可比你做人的时间长。”
“所以呢?”
“所以我是你的前辈,你得凡事听我的。”
“可以……你还生气吗?”
“什么?”
“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