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美人到了,要让她进来吗?”
李德海进来时,就看到姜明昊面若死灰的样子,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梁主子命悬一线的时候,这一次……
太后看姜明昊毫无反应,料想他也没那个心思了,说道,“让她先回去吧。”
“不,让她进来。”
李德海正要领命而去的时候,姜明昊忽然开口,声音疲倦至极,早没了他一贯的桀骜霸道。
“……是。”
太后看了看身边娴静的韩乐雅,容色冷漠的贤妃,以及跪在地上,形象毫无,哭的已经没声的淑妃,一声叹息,“皇帝打算怎么处置淑妃?”
照他的性子,五马分尸也不意外吧。
姜明昊冷笑一声,“着什么急呢,等李美人交代了,数罪并罚。”
李美人从知道陛下召见就一直在发抖,现下进了殿,看到毫无仪态的淑妃跪在地上,情不自禁地悄悄舒口气。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她跪在那儿,还是有些颤抖。
“你跟梁樨都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朕。”姜明昊冷漠地说。
早前梁樨已经派人跟她说了,陛下答应放她出宫,所以姜明昊知道她和梁樨说了些什么也不意外,但,他为何还要问?
“陛下想知道什么?”她弱弱地问。
姜明昊扔了团纸过来,她一看,原来是她跟梁樨说的那件事,只不过,缺了一部分很关键的事,梁樨为何要隐瞒呢?如果她如实说了,会是什么下场?
她又偏头看了淑妃一眼,壮着胆子说,“臣妾如实交代了,陛下能不能赦臣妾无罪?”
“说!”
李美人被吼的打了个寒颤,除了淑妃知道梁樨命不长久的事以外,全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这下,太后和贤妃,包括韩乐雅全都震惊了,她们都以为淑妃最受恩宠,竟原来,姜明昊从来都没有宠幸过她!
那当初在别苑时,淑妃给姜明昊下药让姜明昊失控还被梁樨撞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只姜明昊跟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当初的真相小樨全都知道了,既然她知道是她误会了,为何不告诉他,就连那封信,为何对此事也只字不提?
难道她对他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了,都不敢对他再抱有一丝期望,以为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维护孟氏?
她对他已经这样绝望了?即使当初的真相,都不能再挽回一点点吗?
都是他的错!是孟氏的错!
“来人!”他阴沉开口。
“奴才在。”李德海很快进来。
“将孟氏带下去,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不!”淑妃尖利大吼,什么形象仪态全都顾不上了,爬着过去苦苦哀求,“陛下,您不能这样对我!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兄长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能这样对我……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您饶了臣妾吧!”
姜明昊听了一笑,鬼气森森的样子,“那就把你兄长挖出来,一起挫骨扬灰!”
“不!不不!陛下您不能这样……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也是被逼的……”这种时候,她也管不了当初那人的威胁了,只想活命。
“二表哥,淑妃娘娘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韩乐雅忽然开口,“当初知道樨姐姐要嫁大表哥,母亲就觉得奇怪,派了人去查,结果什么也没查到,还被人威胁了,淑妃倒没有骗您,当初的确应该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陛下,韩小姐说的对,当初是有人威胁臣妾,是他逼臣妾那么做的!你要相信我,我当时,我当时只是普通医女,我哪有那本事去威胁长公主!哪有那本事把丞相千金从深闺里引到我住的地方啊!陛下,真的是有人逼臣妾的!您要相信臣妾啊!”
“谁逼你了?”
“是……我,我没见过他,只听过他的声音。”淑妃的确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为了那一线生机,随便攀咬也好,“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了!陛下您想想,梁姑娘不能嫁给您,谁受益最大?是太子,一定是怀王!”
“你胡说!”韩乐雅厉声斥道,“大表哥一贯谦厚清明,最是敬重樨姐姐,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皇后!不是太子就是皇后!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闭嘴!”姜明昊喝道,阴冷地笑,“既然你也是被逼的,朕就饶你一命。”
“陛下!”贤妃惊道,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淑妃,在听到这话以后,面色惨白,她了解他,他那么在意梁樨,却被她害成这样,他怎么可能饶恕她?
“你不是很喜欢用催晴药,不是要用男人对付所有和你争宠的人吗?朕成全你!李德海,将孟氏毒哑,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带去京城最大的青楼,每日给她服用催情药,不被千人骑万人踏不许她死!”
“不——”
淑妃那一声决绝凄厉的叫喊还没出口,就被李德海捂住嘴,强行拖拽出去,在场的女子也被吓的面色煞白,又重新认识了这位暴君的狠辣残忍。
姜明昊阴鸷的眼神扫过李美人,她惊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陛下,太后。”周安匆匆忙忙进来,“太医院小张太医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
“让她进来。”饶是太后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或许也是上了年纪了,真的倦了累了,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就那么多事!
“参见陛下、太后。”小张太医快速地说完,立马上前,“陛下,请让臣为你诊脉。”
“干什么?”姜明昊冷喝。
“臣怀疑有人要毒害陛下。”
“什么!快,快给皇帝诊治!”
“太后!”
“舅母!”
太后摆摆手,“哀家没事!快给皇帝诊脉。”
“是。”
小张太医给姜明昊号着脉,许久后松开手,“陛下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可有吐血?”
“没有。”
小张太医算了算日子,加上刚才号脉所知,陛下的确没事。
“还好还好,陛下安然无恙。”可刚放松的表情立刻又紧张起来,“梁姑娘可还在?”
“跟小樨又有什么关系?”太后都快崩溃了,怎么今天所有事都跟小樨有关。
“她回京了。”姜明昊说,“怎么了?”
小张太医脸色大变,“回京?糟了糟了!这下,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
“陛下,有人想通过梁姑娘给您下毒,如今您没事,梁姑娘她,恐怕就这两日,会毒发身亡!”
“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我砍了你!”
小张太医立马跪下,“是臣该死!臣学艺不精,没能及时发现梁姑娘是中毒了,还一直以为她只是身体有损才油尽灯枯命不久矣!臣,臣现在马上去追她,希望还来得及!”
“你站住!”
姜明昊声音都在发颤,这个霸道残暴的帝王,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医,眼里都是哀求,“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许骗朕!”
“臣不敢欺瞒陛下,梁姑娘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后让臣瞒着陛下,可如今,梁姑娘并非病重而是被下毒,而且下毒之人的本意是要毒害陛下,所以臣不能再瞒着陛下。”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病重,朕怎么不知道,她一点异样都没有……”
“不是没有异样的……”贤妃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目光迷离,低低呢喃,“她那日吐了血,她说是陛下踢了她肺腑有淤血,吐出来就好了。每次见她,她都疲累虚弱,我还以为她内伤没恢复……难怪她那么着急帮我出宫,难怪她最近都足不出户,难怪她最近总爱梳妆打扮,她只是不想让我们看出来罢了!明明那么多异样,竟都没一个人察觉到……”
“不对不对!”贤妃忽然眼睛一亮,散发着异彩,“不是有水凝珠吗,她不是有方子吗,你们为什么不做出来她吃啊!赶紧啊!”
“那水凝珠,世上只此一颗,那方子,臣看过了,药材均为世所罕见之宝,没个三五十年根本凑不齐!现在臣知道她是中毒,太医令也在配置解药,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梁姑娘因为屡屡大病,导致提前毒发,臣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撑到现在!”
“淑妃不是吃过那药吗,给她们换血!换血行不行!”
“即使有用,当今世上,也没谁有这个本事!即使那位神医在世,也做不到!”
“噗”……
血花,如瀑四溅。
姜明昊懵懵懂懂的,还好小张太医及时扶住他,不然就摔倒了,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摔出去。
是那个香包。
姜明昊动作迟缓地像个老人,慢慢趴下去,捡起那个香包,正是那幅简单勾勒的图。
“松鹤延年!松鹤延年!”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那一日,她狠心决绝地说她永远都是怀王的妻子,是要他继续恨她,就算有一日……他也不会太伤心。
如果有一天,他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这一幅“松鹤延年”,就是她对他的期盼。
她要他福寿永安,她要他珍重!
“什么松鹤延年!你看清楚了没有!”贤妃忽然窜过去抢了那香包,翻到另一面,“这是什么,你看清楚这是什么!……郎骑竹马,绕床青梅……可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宠爱淑妃,没了水凝珠!你得罪了人,别人却把毒下给了阿樨!是你害惨了她!你怎么能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胡说!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她不会死!”
姜明昊大吼,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谁也拦不住。
“昊儿!”太后同样悲伤难抑,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乱了,她必须要冷静,要冷静!
她叫来李德海,郑重地拜托他,“跟着他,照顾好他!昊儿不能有事!皇帝不能有事!”
。
汗血宝马日行千里,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赶回京城,没有找到梁樨的住所,只知道韩轻在灵泉寺,姜明昊快马赶了过去,在那棵银杏树下。
“小樨呢!你把她藏哪儿了!”姜明昊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衣襟。
韩轻仍是彬彬文雅,优雅淡泊,甚至慵懒微笑,“表妹在这儿。”
他目光微垂,看着怀里的骨灰坛。
姜明昊目光一顿,继而大吼,“你胡说!你再不把她交出来,我抄你的家!”
韩轻神色不变,丝毫不为所动,仍那样清贵高雅的模样,“表妹之前和我说了,她如今的身份,不能和怀王合葬,特意让我把她烧了,和怀王送她的发簪一起,埋在这棵树下,他们定情的树下!你若想她泉下都不得安宁,就吵吧,继续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