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来,白萱只觉眼前一片眩晕,想起身,却又倒了下去,一直守在一旁的燕漓,听到动响,忙赶到床边。
“醒了?”
“水……”白萱干涩地说着。
“好,你等等。”燕漓倒了一杯水,把白萱扶起,递给了她,却也不问信中的事,他知道,如果她不愿意说,即使他问了也无济于事。
喝完水,白萱才觉得舒服多了,垂下眼眸,低语:“是义父来的信,说我娘亲……病危,让我尽快回去见娘最后一面……”说着泪已经滑下了脸庞。确实,这世上能找到她的除了师傅落涯子,恐怕也就只有清王爷,她的义父了,看到信时,她的心底是那样的自责,学成这么久,她居然没有要回去看娘亲,在这个时空她是她唯一的亲人,心里空落落的,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样的遭遇她竟还要遭受第二次,如何叫她支撑得住,看到信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终究还是要留她一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生活吗?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对她,好像给了她最好的,却又一点一点,慢慢收回,让她的痛苦加倍。
燕漓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义父是清王爷轩辕豁清:“那你打算何时回去?”
白萱看了看窗外,已经第二天的傍晚了,她居然昏睡了这么久,不行,她等不及了,如果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她还算是她的女儿吗?“今天就走,现在就走!”
“萱儿,你别激动,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这到元城也有好长一段的路程呢!”燕漓担忧着她的身体,知道她着急,可是这也不是着急能解决的。
“我没事,漓,这里的事情你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先交代一下吧!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至于他们,先别和他们说吧!我……”白萱不敢一个人再一次去面对那样的生死离别,所以她选择让这个像哥哥一样的师兄陪她一起回去。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放心吧!你再休息一会儿,我让香儿帮你收拾东西,我去找马车,弄好了我再来叫你。”燕漓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郁涟等人,他虽不知道为何不能跟他们说,但她不说总有她的苦衷吧!
“别叫香儿知道,她是郁涟派在我身边的人,她必然会去告诉郁涟的,你让碧儿跟着我回去好了,那丫头到底是我从卿缘阁带回来的,应该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瓜葛。”白萱忙阻止道。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弄好了我叫你。”燕漓又扶她躺好,才徐徐离开。
夜色有些浓重,马车在白萱的要求下急速行使着,风呼呼地刮着,那马车上的帘子根本挡不住那风的来势汹汹,燕漓心疼地看着因为马车的颠簸而面色苍白的白萱,小心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让她舒服一些。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元城,此时的白萱浑身有些泛着冷意,额头却是滚烫的,燕漓知道她发烧了,可是她却一直要求到了元城再说,直到现在她没有吃任何药,人已经昏昏沉沉的,可是他却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到了元城,白萱有些清醒过来,像是知道燕漓的意图,只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燕漓,说了句:“去西郊,那里有个‘清幽苑’便是了,让我先回家好不好?”
“好吧!”燕漓知道拗不过她,只能吩咐车夫向西郊驶去。
“公子,清幽苑到了。”不多时,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让白萱再次清醒了过来。
“到了吗?”虽是疑问,白萱已经自己勉强下了车,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让燕漓害怕她会就这样倒下去。
给了车夫银子,转身,却见白萱已经颤微微走进了清幽苑,院里的荒凉让白萱心里一惊,她回来晚了吗?为何会如此破败?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跑进了里间,看到正从娘亲房间出来的轩辕豁清,白萱顿住了脚步,不敢抬步走进去,她,还是害怕的,她害怕这样的感觉,这似乎也是她唯一害怕的了。
“萱儿回来了啊!”轩辕豁清有些疲惫的说。
“义父……我娘她……”白萱不敢说下去,她害怕,宁愿这是一个未醒的噩梦,而不是真的。
“进去看看吧!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见你,你要坚强一点。”轩辕豁清叹气,这个女孩子确实承受了太多,小时不受家人待见,现在才刚生活好一点,娘亲却又要离她而去。
“谢谢义父。”白萱抬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了那个她只踏足过一次,9年都没有再进去过的房间,燕漓赶来,担忧地看着那抹忧伤的背影消失在门合上的缝隙中。
“漓儿,让她和她的娘亲做一个最后的告别吧!”轩辕豁清拉住想进去的燕漓,燕漓看了看他,停住了脚步。
昏暗的房间里,那个自己才叫过三天的娘亲,那个为了让自己不被挨打拼命保护自己的娘亲,那个满眼温柔看着自己、关心自己的娘亲,现在却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头发凌乱,因为一些虚汗而贴在了脸上,发白的嘴唇因为干涸而有些裂开,那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是瘦得不成人形,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她,颓废的气息,让白萱不敢想象,她的娘亲已经这样躺在这里多久了,就为了等她。
“娘……”白萱哽咽的声音微微的响起,唤醒了床上病危的人。
“萱儿……回来啦!”罗雪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声音,强迫着意识涣散的自己睁开了眼睛,这便是她的女儿吗?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笑容,她知道,她的女儿回来了,她终于熬到了这一刻。
“娘……”白萱说不下去,泪盈盈的眼睛不敢去看娘亲此刻的模样,却又强迫自己去看,去记住,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了,此刻若是再不看,她只会后悔,后悔连自己的母亲的样子都记不住。
“萱儿……你听娘说,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罗雪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白萱,“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你要收好……你是……”没说完,罗雪的手毫无力气地离开了白萱的手,再也睁不开眼睛。
“娘!娘!你不要丢下萱儿啊!不要!”白萱大声喊道,手不停地摇着罗雪,门外的人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忙破门而入,只看到白萱吐了一口鲜血,便晕厥了过去。
三天了,从白萱醒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不吃任何东西,这让燕漓急得在屋外来来回回地走着,本来她的身体就还没好,再这样下去,她会熬不住的。
“她还是不肯出来吗?”轩辕豁清一下朝,便来到这想看看白萱。
“嗯。”燕漓黯然地点头。
轩辕豁清走到门前,刚要敲门,门却打开了,白萱穿着白麻的孝服,消瘦的样子,让燕漓心疼,可是白萱却没有看向他,只是向轩辕豁清行了礼:“王爷公务繁忙,还要帮萱儿照顾母亲,萱儿谢谢您对娘亲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你这孩子,怎么了?”轩辕豁清也担心地看着白萱。
“我……没事。”白萱略一沉吟,抬头扯出一抹让人见了更伤心的笑容,“义父,萱儿想先安葬母亲,其他的事情,再说吧!”
“好,有什么事情,让漓儿找我,你自己要养好身子,你娘那么爱你,如果你不好好珍惜自己,你娘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萱儿知道了,谢谢义父。”白萱颔首,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
在燕漓的帮助下,白萱安葬了罗雪,只是白萱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对燕漓的问话不闻不问,只是一直待在罗雪的坟前,不发一言,却一直也再未见她流泪,燕漓知道她又在隐忍自己的感情,她怕他担心,所以她不让自己哭,可是这样的她却更让人心疼,她是在折磨自己啊!
燕漓掰过白萱的身子,把她搂入了怀中:“萱儿,要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不要折磨你自己。”
“师兄,我不想哭,我只是在想和娘一起的日子而已。”白萱心里知道,她和罗雪在一起的日子就只有那拜师前的三天和那最后一面,她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可是她深深感受到了罗雪对她的那份母爱,她低低地问,“师兄,我是不是很不孝,如果说在山上的时候是因为回不了家我才没能在娘亲面前尽孝,那么下山之后,我却从没想过要回家,要承欢膝下,让母亲颐享天年,我……”白萱终是在燕漓怀中哭了,她的泪湿了燕漓的衣衫,也湿了他的心。
“萱儿,你何必自责呢!其实,我现在才知道,你做那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了,来保护你的娘亲,你一定也想过要回来的,只是你总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是不是?不要总责怪自己,好不好?你娘要是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会很欣慰的。”燕漓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可她却在不断自责,她为何总是对自己要求这般高,她让他感动,让他心酸,让他好想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疼惜着。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白萱呢喃着,心里却有了一丝安慰,她的师兄是明白她的……
“尽情哭吧!哭过了就要学会淡忘,毕竟你还有我们啊!不是吗?”燕漓紧搂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身子,安慰着。
“是啊!我还有你们……”白萱应和着,她还有这些朋友,她不会孤单的。
罗雪走了,白萱有些念旧,和燕漓在清幽苑住了下来,几天下来,白萱的情绪和病情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见她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燕漓也放下心来,她该是走出这个阴影了吧!
“沐凝萱接旨!”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白萱听到那个多年没有听到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她还是瞒不住燕漓她的身份了,只是为何会有旨意到这里来?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燕漓诧异的目光,白萱不情愿地跪了下去:“沐凝萱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沐丞相之女沐凝萱温良娴熟,容颜端秀,聪慧过人,特指婚给大皇子轩辕澈为正妃,于下个月初一完婚,不得有误,钦赐!”
沐凝萱愣在那里,指婚?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直不在沐家,怎么指婚也指不到她头上啊!难倒是她那个丞相爹想攀上大皇子,拿自己做了棋子?那这等荣华富贵的事情,不是应该会落到那受宠的沐思彤身上吗?为何会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白萱心中有些纳闷。
见沐凝萱还愣在那里,宣旨的公公提醒道:“沐大小姐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谢皇上隆恩。”白萱接过圣旨,递了银子给那公公,打发走了他,转身看到一脸不明却又似乎异常生气的燕漓。
“你是沐府的大小姐?”燕漓问道。
“是,我不是存心想骗你们的,是清王爷说我不能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所以……”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沐大小姐?”燕漓有些生气,她竟然瞒了他这么久。
“师兄,不要生气了,这件事,师傅也不知道,更何况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还是师兄的萱儿啊!”
“那这圣旨怎么回事?”听到白萱说她还是自己的萱儿,心下有些开心,却在想起那圣旨,又皱起眉头。
白萱这才知道他生气不是因为她欺骗了他,而是因为这道圣旨:“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爹擅自做的主,这事恐怕只有清王爷能解决了,我去找义父。”
“我跟你一起去。”这婚事来得太突然了,他还是不放心。
“不用了。”白萱对他笑了笑,“这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毕竟我家里的事情,若是让你插手,到时惹来祸事,对你就不好了,我毕竟还是清王爷的义女,不会有事的。”
“那你自己小心。”燕漓知道说了也劝不了她,还不如相信她。
“嗯。”白萱答应一声,戴上了面纱,毕竟除了他们几个,还是甚少有人看到她的容貌的,然后便径直去了清王府。
“清王爷在府中吗?”白萱问着王府门口的侍卫。
“你是何人?岂是你可以乱闯的?”侍卫大吼一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白萱暗笑,她好像并没有要闯进去,正待说什么,里面匆匆赶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请问是沐小姐吗?”
“我是。”白萱应道。
“王爷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王爷知道我要来?”白萱疑惑了。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王爷让我来门口迎迎小姐。”说完,那管家便不再说话了。
绕了半天的路,管家才把白萱带到一个像是书房的地方:“沐小姐,王爷在里面等您,您请进,奴才就不陪您进去了。”
“谢谢。”白萱习惯性地道了谢,走进那书房。
“萱儿来啦!”轩辕豁清并没有抬头,眼睛还看着面前的书,却知道是她,“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谢义父记挂,萱儿好很多了。”
轩辕豁清抬起头,看到白萱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也是一阵欣慰:“你是来问我圣旨的事情的吧!”
“义父知道?”
“嗯,是我向皇上请的旨。”轩辕豁清毫不隐瞒。
“为什么?”白萱不解,他为何要让她嫁给大皇子?白若宫搜集到的轩辕国的消息她自然都听过,这大皇子轩辕澈是最有可能做下任皇帝的人,他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为何要娶她这个不受宠的沐家小姐?即使要拉拢沐家的势力,也该是娶沐思彤啊!
“从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不屈的个性和你那份异于常人的冷漠,你是个成大事的人,可惜你是个女子,饶是如此,我请人为你算过,你也必是陪君王睥睨天下的命,所以,你只能嫁给澈儿,否则会引起一场祸乱。”轩辕豁清严肃地说,他确实找人算过,如若她嫁的不是轩辕的九五之尊,那么必有一场腥风血雨,轩辕也很有可能有灭顶之灾。基于此,他才向皇帝请旨,他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消亡。
“祸乱?”白萱皱了皱眉,“王爷一定要我嫁给大皇子吗?”
“是。”轩辕豁清笃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