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墨魇在墨潭内暴跳如雷,困兽一般在丹房中乱转。
该死的明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要掺和到地府的事情里,他自己带着几个愣头青徒弟去就好,为什么要把他的白白拖下水?他自己却躲在青凉观里当缩头乌龟!
他难道不知道白白根本是只连自保都不懂的笨狐狸吗?还是他以为白白法力根基突飞猛进就可以随意利用?太可恶了!
墨魇面前的一面水镜,可以清晰地看到白白在地府中与鬼卒妖兵们搏斗的情景,险象环生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狼狈状态。一身雪白的衣裙被血污泥尘弄得几乎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几次差点被鬼卒的兵器打中,幸好那些鬼卒见白白容貌美丽,只想着捞些便宜,倒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才让她勉强支撑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白白的法术在激斗之中成长快了很多,但是明乙如果就为了这个缘故硬把她置于险境,那依然是不值得原谅的该死行为!
他的小宠物就该舒舒服服窝在他的身边,接受他的照顾娇惯,就算她法力低微又如何?有他的保护,谁敢碰她一根寒毛?
墨魇越看越火大,气明乙也气白白,这只该死……不,不能死,是该打的笨狐狸!竟然一口就拒绝了他的好心建议,连他准备好的大堆优厚条件也不肯听!宁愿吃苦受罪也不跟他回墨潭享福,又蠢又笨,应该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不过不行,笨狐狸一打就会哭……墨魇紧紧盯着水镜,又是惊怕又是生气,又是紧张又是无奈,有几次差点忍不住又再三魂离体去帮她,把那些鬼卒们意图不轨的爪子剁了,眼睛挖了,把那些胆敢伤害白白的家伙一个个撕成碎片。
他多么后悔刚才一时之气,没有直接把白白拎回来墨潭。
扪心自问,真的是因为一时之气吗?其实、其实是他害怕了……墨魇苦笑着面对心底深处真正的自己。
多么可笑,强大如他,在一只软弱可欺的小狐狸面前,竟然觉得害怕!
我不要跟你一起!
脑海里回响着白白绝然的话语,轻易就把他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勇气打散。他不怕面对三界神魔,却没胆子面对白白幽怨悲伤,失望疏离的眼神。
什么担心明乙的阴谋,什么白白的身体需要同源真元助她修炼恢复,统统不过是借口!令他迟疑的,不过是白白的态度而已。
这几个月来他日日在墨潭中翻找药典,寻找可以为白白解决身体内药力积存问题的药方,是希望能够实现自己的诺言,还白白十倍的法力,好让她别再为这件事生气,他想把从前亏欠白白的十倍补偿给她,也许她再找不到理由拒绝自己,就会考虑回到墨潭来陪伴自己。
也许从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在意白白后,他在白白面前就成了个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普通男人,什么面子自尊,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是要掩饰他的恐惧而已。
他一直不明白,当年父亲与自己在青凉观外见到母亲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抱着另一个男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冲上前去质问她为何负心忘情,为何另结新欢?
现在他懂了,原来不过是因为害怕而已。害怕对方承认事实,害怕对方说出更可怕的话来,甚至于懦弱地害怕破坏了对方现在的生活,令她怨恨自己……
所以即使是像父亲那样厉害的人,依然只敢选择回到墨潭,抱着自己曾有的记忆与爱情静静死去。
他现在既不敢去把白白强行带回来,又放不下心让白白在地府阴司那样危险的地方参战拼杀。悔恨、不舍、担忧、疑虑反复纠结撕扯着。
他想不顾一切把白白掳回墨潭藏起来,永远不让其他人跟他抢,可惜每每想起白白怨恨憎厌的神情、不留余地的拒绝,他就退缩了。
他气明乙,气白白,但是更气自己,拿不起又放不下……墨魇重重地坐到在蒲团上,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便不是自己想弥补便能弥补的了的。
如果他对白白好一些,如果他一开始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那么自以为是,不顾白白的感受,白白那样善良心软,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看着水镜里,暂时结束了战斗的白白伤心地抱着尾巴缩成一团,在云虚衣袖里无声哭泣的样子,墨魇只觉得心被细细的锥子一下一下地狠狠戳刺着,每一下都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