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的抽屉里藏着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细碎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这算少的,因为她觉得钱财应有更好的去处,留在身边却不一定能生出小钱来,因此置办了许多奇巧的首饰、珠子、玉器等,都安放在申屠府。
如今这些银子用来打点下人,也还是绰绰有余的。侯府的账簿先前都得过谢玉媛的眼,现在估计已经由刘氏管着,凭着她与三房的关系,想来没有多大阻碍。
账房在东岸,一般只有各房报账的丫鬟和仆从去。
疏影挑了个人最少的时候,找到账房去。账房里的胡先生听说疏影要查账,连她手里拿着的银子也不在意,一口回绝了,“姑娘莫怪!不是小的不通融,实在是府里素来的规矩,我们都要经过二奶奶的示下,才能允许他人翻看账簿。”
她不解道:“侯爷不是才把掌家之权给了三房?怎么还要请她的示下?”
“表面上罢了!掌管庶务的大权的确从二奶奶那儿移交给了三奶奶,但是三奶奶没做惯这样的事,还要照顾三爷身体,一时忙不过来,就只负责安排调度人手。资金账目一向都是二奶奶管着,不方便贸然移交给别人呀!”
疏影的神色由疑转怒,原来真的如陆淇所言,侯爷当初重罚二房四房,只是在她面前做个样子,连后路都给他们找好了!
愤怒无用,她的面容又很快恢复了平和。
侯府里除了刘氏已无第二个可代替谢玉媛掌家之人,刘氏在这多事之秋甫接手庶务,定要让谢玉媛教导着,才不至于出错。如此看来,让谢玉媛彻底失去侯爷的信任,可谓难上加难。何况从前她们最大的指望聂氏也已是颗废棋弃子,她根本没有必要落井下石,再反算二房一回。
账房这条路行不通,只好搁到一边,还是得按照陆随云的想法,首先从侯府大厨房开始盘查人员。
不愧是他,居然早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又过了一夜,疏影早早地来到大厨房,厨娘们应卯后便开工,此时已经十分忙碌了,根本没人有空闲搭理她。
明天是世子的尾七日,厨房里摆满了酒坛子、菜蔬和薪柴。疏影不熟悉江北一带的丧仪,祖父祖母亡故时自己年纪尚小,浑不知操办起来要准备些什么,便待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侯府的厨娘们个个身强力壮,头上包着一式的麻布巾子,腰里围着一样的赭色围裙,手脚动作都很是麻利。听说她们都是从前施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
施老太是金陵谢家头一号有脸的管家婆子,奶过谢家当今的家主,后跟着大小姐谢玉媛陪房到侯府来,把怀庸侯府的下人治得规规矩矩、妥妥帖帖,使得二房的风光远远地越过了大房去。
已故的大房陆渊和他的妻子吴氏,是怀庸侯府所有人都不愿提起的前尘往事。
陆渊天生不足,相貌丑陋不堪一观,加之是上代(陆同耑的长兄)年轻时犯错生下的庶子,从小遭人嫌恶。但他毕竟是陆氏族中庶长子,侯爷也是十分爱护他的,甚至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为他寻了一门匹配的亲事。
吴家小姐是个通情达理、贤惠能干的,为他诞下麟儿,也帮衬着刘夫人把侯府家事料理地井井有条。姜嬷嬷就是在吴氏手底下练出来的精明人物。
可他走得离奇,被人在金陵城最大的风月场中发现,衣不蔽体,浑身青紫,旁边还有瑟缩着的两个美人。
人人都唾骂他罪有应得,生得一副令人作呕的烂皮囊,还抛妻弃子来寻花问柳,最终下场就只配是这样的不得好死。
吴氏难敌众口铄金,去刘夫人那儿磕头,求她好生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随后一头碰死在陆渊的棺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