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黄门凑在萧弈之耳畔,轻声细语地说了三个字。
但见萧弈之略思忖了片刻,不怒反笑:“哈!朕要亲自去问问她。怎知千防万防,还是被他们……”
没有轰鸣的雷电,没有倾盆的暴雨,天空只是灰蒙的安静,像极了王文被车裂的那天。
萧弈之的喉结微动。
他最敬最爱最温柔的、只有他会陪幼小孤独的他玩耍的……王文……
当时,怀庸侯浑身甲胄、威风凛凛地站在他身边,俯视着场上那具死相极惨的尸首。他的眼神是那样骄傲,仿佛他就是天生的胜者,万事万物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着雨幕绵密落下,暗红的血液在场中横流,渗进了焦黄的土地里,刺进了少年皇帝脆弱的心里,在那儿生根发芽,枝枝叉叉疯狂生长。
他从前总愁眉苦脸的,是王大伴告诉他,身为皇子就要有皇家气度,就要学会笑着面对狂风巨澜。
即使大伴永远离开了他,也要笑。
如今他学会了,对着太后、对着朝臣、对着后宫、对着亲信、对着万民。
可王大伴早就不在了。
小黄门打断他的思绪:“长公主正在未央宫陪着太后用午膳呢,陛下可要现在过去?”
“朕在明瑟轩吃完了再过去。”萧弈之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看似轻松地挑了挑眉梢,好像故意与母亲对着干的半大孩子。
未央宫中,太后厉声斥责:“是谁挑动长公主的?说!”
下面乌泱泱跪了一群宫娥内监,个个把头死命地摁在地上。
“你们当真以为你们不说,哀家就查不出来么?!”
太后四旬有二,风韵犹存,头上戴着观音宝相金丝狄髻和乌纱攒珠抹额,一身水碧色洒花长袄衬得她纤秾合度,下穿顺色竹青妆花百褶裙,足蹬大红绣缎弓鞋。一双凌厉有神的丹凤眼让她不怒自威,得益于平素保养得当,脸上仍是不见一丝皱纹。
一旁的长公主却是箭袖曳撒,男儿打扮,与她“柔佳”的封号相差十万八千里,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浑不在意,“母后,是我自己挑中的,不关他们。”
“胡说!你那点心思,我还揣摩不透吗?先前那许多高门世家子弟,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你一个都看不上,怎么偏偏就看中个不入流的庶子!你都不知他长的什么猥琐相!定是有人挑唆了!”
萧如钰手上把玩着折扇,听完太后的话便把折扇“啪”地一合,冷笑道:“母亲,自我出生到及笄之年,不论什么都是你们帮我做决定,你们可曾问过我真心喜欢什么?我如今都十七岁了,如何反倒拿不得我自己的主意!”
太后指着柔佳公主的鼻子呵斥:“我怎生出你这孽障!从小到大,我和你父皇、你哥哥,哪样不是给你最好的?你要穿男装,我们依你,把飞鱼服都给了你了;你要练武,我们也依你,不知请了多少师父来,闹得未央宫乌烟瘴气!
“嫁娶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违背祖制,让你自己去挑个满意的,这已经让天下人在私底下看我们的笑话;你今日得寸进尺,还要违背你父皇的遗愿、忤逆我和你哥哥,以千金之躯去屈就那个庶子,就是明着打了皇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