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火。
杜娘子放下水盆,向屋里走去。那一刻的她周身披着夕阳的华光,恍若天神。
绣架上那匹就快要绣成的百蝶穿花锦缎,随着“嘶啦”一声,被杜娘子执着剪刀从中间齐齐切断,前后三个月的心血尽付诸东流。
此后几年里,杜娘子亲自教儿子读了《诗经》和《论语》。
再后来,侯爷终于想起了远在姑苏城的那对母子,于是又教云儿到何兼衡门下念书。
这个不入流的庶子,此时方才踏上正途。
“好在我熬过来了。那些伤都已结成了坚甲,护住心门,再难卸下。所以,我从来就不懂你们所说的‘与人为善’是什么意思。我只会对值得的人献出所有,这就是我的证道。”
现而今他是堂堂正正的怀庸侯世子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风光无限的一天,谁也不会想到他此前也曾经历了数不胜数的磨难。
谢疏影终于读懂了那宛如霜雪般孤标傲世、宛如深潭般波澜不惊的眼神。那不仅仅是一种警告,更是静水流深的度化。
厢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微尘在空中缓缓漂浮,又落在他们的肩头和发尾。
她细细摩挲着掌中瓷罐的细腻纹路。那冰冷的触感,无论如何拿体温去暖,还是冰冷。
她真的错怪他了。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我……”
她扶着桌面站起来,呼吸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我真的要走了。”
陆淇走到门边,为她拉开半扇门。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耳边,乌云消处,白玉相融,还散着一丝淡到微不可察的脂粉香气。
“我方才的话有些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先前和你说的那件事,若想好了就去做吧。或者你不愿,那就权当我不曾说过,丢在一旁也罢。只是往后不要再冒失了,如若难以求得善果,能把日子安稳地过下去便是最好的。”
疏影踱步出去,明明肩上空无一物,却似乎压了万斤重担。
对于这番嘱托,她再承受不起也要承受。
他们都是走到狭缝之中的人,后路已被山石堵死,除了继续向前,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