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胡说,那些皮囊不过是你做的傀儡,何来同门之说,便果真是同门也是同样不愿为你所用。此时超脱了倒是更好。”姜若清听鱼人鲛所言,心中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好似一堆棉絮塞在胸口,不知此行对错。
“我胡说?你可知你们若是不胡来,我便不用催动那些皮囊,只要不出这石洞,这些魂魄还是能够回去的,虽是没了躯体皮囊,随便找个尸身还阳也是总算活着。但你们非要同我打斗,我即驱动了他们,他们便再无可能回到阳间,只能为我所用,你们如今还戳破皮囊散了魂魄。你们那些个同门师弟此时怕是早已在你们剑下魂飞魄散了。”鱼人鲛说完一副洋洋得意之态,脸上满是不屑。
“你又懂些什么?以你那下等的脑子自是觉得我们杀了同门魂魄需得心中愧疚,实是不得释怀,但你可知我修仙之人求的是什么?若是以此种卑微的活法苟活于人世,到不如痛痛快快死了爽快,便是魂飞魄散也无憾。”姜仙凝见鱼人鲛如此得意之态,缓缓呛声。
“哼,哪有人喜欢死?”
“自是无人喜欢死,但若生不如死,不若早死。这你可是懂?若是难以理解,也休得再问,毕竟你也不是人,不能理解人之所想也是常理。那些魂息皮囊散便散了,自是个人的造化,若是我等回转之时也定会为其超魂渡魄,便是还有一丝魂魄在人间也落得个好轮回。这于修仙之人也便是极好的了,你自是不懂。你先休要管那些个魂息皮囊有何冤屈,你且先说一说你的真身到底是何物?莫不是什么乌龟王八的不好说?”
“你!”鱼人鲛闻言顿时恼怒,瞪着一双绿血朦胧的窟窿盯着姜仙凝,“哼,我若是说出我的真身恐怕你们还要俯首相拜,只是此时那真身却是已被你们毁了。”
“毁了?”刑岳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你的真身莫不是那佛像?”
鱼人鲛满面骄傲与不屑,并不搭言只把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歪向一旁。答案不问自知。
“竟真是那佛像?怎可能?那佛像若是你的真身,你却是如何沦为邪佛又成了这鲛人妖物?成佛成仙难道不好吗?”姜若清问道。
鱼人鲛忽的沉默起来,一对空洞浑浊的眼眶此时仿佛蓄满泪水,停了一时,鱼人鲛竟是幽幽絮叨了起来。
“罢了,即已如此,想必我也命不久矣,便是尔等不杀我,他也定然不能留我性命。此时便把真相全都说于你们罢了。”
说着鱼人鲛抬起双手自空中胡乱摸了一通,姜问曦见他如此便搭住鱼人鲛手腕,将他拉在石洞边缘,鱼人鲛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讲述起来。
“我本是那佛像中凝结的仙气,若是一直如此,便是吸天地之精华也便能成个小仙。只是天命不容,不知被谁抽了我的佛丹仙气,还将魔息注入我佛丹之中,害我走火入魔。只得将魂魄附在这鲛人身上,最终做个妖物。”
“你此时这身体可是鱼人鲛?”姜若清问道。
“鱼人鲛?若真是鱼人鲛倒也还好,还是个上古妖兽,只是世间哪里有上古鲛人,这不过是个修炼成人形的鱼妖罢了。我将魔息附在这鱼妖身上,堪堪可以任意化作美貌男女,正好加以利用哄骗那些个痴情男女。”
“这些村中丢失的妇女孩童可是被你掳来的?现在何处?”刑岳问道。
“是我掳来的,被我掳来自是被我吃了骨肉,将皮囊和魂魄做成魂息皮囊。”
“那些魂息皮囊现在何处?”
“何处?除了你们见到的那些,每月都有人前来收取魂魄,看中的便都收走了。有时他只收走魂魄却不要皮囊,若是再摄了魂魄便不用抽骨扒皮,只随便注入从前皮囊之中便好,省得重新炼制。”
“炼制?”
“正是,你们不是也见了,那些普通人被掳来此地要趁着活尽快将皮剥下,如此才能令皮囊在日后栩栩如生。此时剥下的皮囊因着阴戾之气浓重,整个魂魄都拘于皮囊之中,到时再套在富含仙气的神像之上,以阴魄之气腐蚀仙气,两相气息相辅相成,最终皮囊中魂魄成为可为我所用的中魂,而神像便被阴气腐蚀,成为邪神。两厢均可为我所控,这便是炼化。”
几人听的连连摇头,姜仙凝更是满面不解:“你便是个吃人的妖怪又何须如此残忍?你说每月有人来收魂息皮囊,是何人?”
“我不知,那人一身黑衣总是隐在阴影之中,从未看清过样貌。许是偷换我仙魂的也是他罢。”鱼人鲛说完默默低下了头。
说到此,几人也知晓关于黑影再问不出其他,便调转了话题。
“你们这些佛像神像之中都有仙魂,可供人间大众敬仰,却因何在这山洞之中?若是一直在此,又是哪里来的仙气?”
“唉,”鱼人鲛深深叹了口气,幽幽道来,“这倒是说来话长,这一片村寨在祖时均是从事雕刻之业,阴水潭那时并不是一弯潭水,而是奔流的河道,这河道便是用来冲洗石像所用。不知哪年,这村中出了个巧匠,雕的佛像神像甚是传神,深受君王臣民喜爱,我和这一众神像便是那巧匠所雕,常年放在河流之中做招牌用的。但附近村落中人皆以我等为真神真佛,经常来到河边焚香叩拜,唤为河佛。
时日久了,因受了香火供奉得了真气,便逐渐都修出了仙丹。若是一直如此下去,想来我也不至于此,许是能做个地仙小仙也未可知。
但不知何故,忽然有一年,河道忽然坍塌,一半河流突然开裂,断为两节,其中一半掉落下游,就是成了现时的阴水潭。上面一半河流则成为外面那个瀑布,断纹处便成了这潭渊。我们这一众神佛之像也被埋入潭底,形成这一片山洞。如今这一片山洞便是曾经的雕刻厂。”
“如此听来,到也是很惨。”姜若清听得心中瑟瑟,竟是有些同情这鱼人鲛。
“若只是掉落潭底,丢了仙气也还罢了,上面村落中人不知为何,忽的一日起便开始前来供奉生人,被这生人之气所困我才吃起人来。之后来了黑衣人,说是引我超度,教我制做魂息皮囊,才渐渐走到此种境地。我不是没想过那黑衣人欺骗于我,但却是不能回头。”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众人皆是默默不语,想着鱼人鲛妖物也竟是有着如此辗转的命运,更是遑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