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说她和我一样,不能算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可是她到底是什么呢?当时的我并没有在意,因为绝对服从主人的吩咐,我主要的目标就是控制穆非城,楚离涯只是一个额外的闯入者,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太把这一点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很多事情真的是从一开头就有所预兆。
我跟着穆楚两个一起去了天仓山,度过了几重考验,最后两人都顺利的拜入门下,其实他们两个就算没法通过那几道障碍,主人还是会命令我暗中帮助他们通过,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已经规划好,现在不过是一步一步实行而已,每个棋子按部就班的在巨大的命运期盼上各就各位,等待他们的是贯穿多年的棋路,但是这一切身处其中的棋子是不需要知道什么的。
但是变数总是存在的。
我不知道那个袁深雨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可怕——他强大无比的实力并非是自信而张扬的,而是迷惘不知所措,好像是被削弱无数倍堕落至此,我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主人的吩咐是尽量避开那个人。
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那么袁深雨也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事实上他也不是我能够触及一二的人,主人曾经叮嘱过,袁深雨和陈夜修都是我任务中尽量不要接触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的底细,但是既然主人这么说了我便一直照办——虽然袁深雨和穆非城兄弟相称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完全不是同根生源的面相。
后来,在雍州,在木村,在青城,分水镇,歧路庄,极北之地,北极点,走过了一个一个的地方,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我费心尽力慢慢和穆楚两个人建立了似真似假的感情,一边和主人保持着稳定的联系,一边加强着自己的鬼修,据说鬼修的灵力越高想起生前的事情越多,有时候白天梦里,我真的好像能够看到一些疑似生前的镜头闪动。
好像是幻觉一样。
但是毕竟不是真的是幻觉,我甚至有时候会在一些时候会认真的想自己生前的名字叫什么……但是魂契的本能又会让自己强行忘掉这件事情。
最终我还是想起来了,我过去的名字叫……温卿。
这个名字实在是想不联系起自己的身份都做不到,曾经的天下第一机关铸剑师,搜罗天下奇珍铸璃劫一剑,结果铸剑到最后关头发生惊变,璃劫销毁,受不了毕生心血付之一炬打击的铸剑师投身铸剑炉,和心爱的剑一起化成灰烬。
听起来真是个愚蠢而疯狂的故事,我像是看别人的事迹一样想着曾经发生在生前自己身上的事,过去的一切和现在无关,现在的灵陵的真实代号是戌,身份是青城掌门的契约鬼魂,绝对服从命令,很多年前温卿的故事,对我来说似乎不过是个陌生人。
在那个分水镇雨夜,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楚离涯那种人会有那么多的真情实感,她站在窗口面对着冷雨飘摇的夜色。脸部的轮廓像是刀削出来一样的锋利,眼神深不见底,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木质的窗框,但是自己却浑然不觉,空气里隐隐狂风暴雨的气息,但是却又那么风平浪静,我在想,楚离涯是个那么要强和固执的人,对别人有多狠,对自己就有多狠。
毕竟是个理智压得过感情的人,只是,真的脱手而出的时候,无可避免的有点,难过。
那种感觉或许就像温卿当年看到璃劫在炉火中化成渣滓,不惜自身一起投入熊熊烈火之中,死也要和自己的剑死在一起,人心中总有那么些,不想要,也无法放手的东西。
是真的……舍不得。
穆非城是个好人,各种意义上,但是好人不一定就要好的回报,世上本来如此,就像倾尽万般呕心沥血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对谁都怀着善意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完全善意的对待,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身为魂契的奴仆或许不应该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但是当我将穆非城带上泰山,面临这个穿插几年,迎来最终结局的任务的时候,还是有了片刻的犹豫,我甚至在想,不知道穆非城和楚离涯在泰山上再次重逢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又会怎样看我呢?但是这些好像都没有意义,因为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的看法我不需要去介意。
我们还是见到了楚离涯,虽然这个时候非城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楚离涯身边那个太和宫的弟子手持着长剑,眼神明亮,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眉目间和非城很有些相似,连表情都有些像,但是又终究不是,身上的灵素都是大相径庭——最接近死亡的暗灵素和万物生发的木灵体质。
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有一个了结吧,关于生前身后,虚假真实。
你说呢,离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