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梯子时,那丫头还嫌麻烦,长腿一溜,人就跳了下来,可是把白菊易吓坏了。
“看着挺斯文的一孩子,咋跟个猴头似的,”白菊易嘴上嫌弃着,心里对小鲜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到了他这个年龄,身旁又没个子孙后辈,身旁有个活泼的小孩,也算是一种乐趣。
“白大爷,给。你的水电费通知单错放到了我们家的邮箱里了,我姑丈让我给你送下来,”小鲜刚才连番的动作,额头也出了些汗。
“进来吧,我棚子里种得哈密瓜也熟了来,我老头子一个人摘下来也吃不掉,你过来一起吃好了,”白菊易侧开了身,让出了条道,请小鲜进门。
小鲜犹豫了下,支起耳朵听了听楼上的动静,她出门时,没关上门,从楼道里还能隐约听见四楼的动静。连续剧里女主角哭得正凄惨,间或还能听到卓枫跟着抽鼻子的声音,不用说了,四十五分钟一集的连续剧没结束前,姑是暂时没工夫关心她的去向的。
小鲜跟着进了门,那天借葱时,她只是大概地瞄到了老人的室内摆设,也知道他的屋里有个挺大的阳台,今天被请了进来,才有机会看清了整个屋子的全貌。
“好大的阳台,不对,这个应该是外公说过的温室?”小鲜才看清,老人改造过的房子的阳台上,还被分隔成了几个独立的帐篷似的房间。几根水管从厨房被牵引到了那几个约莫一两平方米大的塑料布搭建的温室里,几盏高瓦数的太阳灯正直射在了“人工温室”里。
高瓦数的太阳灯的照射,让人一时看不清温室里作物的情景。
白菊易关上了灯,再在“人工温室”的旁边拉开了条缝隙。小鲜往里一看,原来在老公寓里种瓜果蔬菜并不是卓枫开得头,而是这位鳏居的老人家拔了个头筹。
比起天台上胡乱铺起来的泥土和池子,白大爷这几个温室堪称是艺术品。每个温室里都摆着半米多高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摆着和温室面积差不多大小的五六十公分高的特制花盆,看着既干净,又整齐。
“这个是新疆的黑眉毛瓜?”小鲜跟着钻进了“人工温室”,她今天可真是开眼界了。以这个可容纳两三个人同时进入的帐篷式“人工温室”为例,白天有充足的日晒,晚上还模拟新疆地区的日晒,用太阳日照灯额外晒上几个小时,如果每个“温室”都如此,难怪老人家的水电费开销如此惊人。
“你一眼就看出是黑眉毛了?说说是怎么看出来的,说得对了,老头我不仅要请你吃瓜,还允许你摘一个带回去给你家的大人尝尝鲜,”白菊易老人的胡须抖了起来,笑声朗朗,那双布满了皱纹的老眼里带着几分谑意。
其实黑眉毛并不难认,难就难在北京市面上这类哈密瓜还很稀罕,也就在盛夏时节,国宾馆宴请外宾时,才会备上几个。
小鲜抿了抿嘴,手还不老实地拍了拍长在了瓜藤上的哈密瓜,“只要是认出了是哈密瓜,就能认出是黑眉毛。那还不简单,瓜皮上又数道墨绿色犹如古代美女秀眉的瓜纹。”
“哦?我不信,就凭这点?别家的小孩在你这个年龄时,只怕连哈密瓜都没吃过呢,罢了罢了,难得有人懂得品我这瓜,”白大爷说着,就在瓜藤上摘下了个四五斤重的哈密瓜。
用水果刀轻轻在瓜皮上一划,只听“哧”地一声,犹如翡翠般碧绿的瓜肉显了出来。小鲜咬了一口挂肉,只觉得牙齿之间的果然细腻无比,甜如蜜糖的瓜汁不仅粘了牙口,连握着瓜的手也黏答答。
“关于哈密瓜,我这倒有个典故,说给你听听也是好的,”白菊易见小鲜三下两下就啃光了瓜,眼角的皱纹全都舒展开了,“清人张寅之著得《西征纪略》就有哈密瓜的记载,“路逢驿骑,进哈密瓜,百千为群。人执小兜,上罩黄袱,每人携一瓜,瞥目而过,疾如飞鸟。”
“白大爷,你种得瓜味道可真好,”小鲜听着故事啃瓜,恍惚中就感觉回到了葛村,眼前的羊须老人幻化成了诸时军。暮月当空,摇着蒲扇的外公说着故事,那样的日子,遥遥想来,心里的思念也跟着浓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真是嘴甜,只是看着你的表情,我这瓜怕是苦的吧,”白菊易也看出了小鲜的伤感,似是怕被她的伤感感染到,就叫她抱着剩下来的大半个哈密瓜,上楼去了。
小鲜本还想再看看阳台上还放了些什么植物,楼梯口已经传来了卓枫的喊叫声,“小鲜!”
“你要是喜欢,就多来坐坐,老头子家啥都没有,就是花花草草多,快回去吧,”白菊易将门关上,那一室的绿意全都被隔绝在了那扇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