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兴和卓枫还是头一次开车去北京的郊区。
两人中一个是道地的南方人,一个虽说是北方人,可也个“新北京人”,找路对于夫妻俩而言可不轻松。
夫妻俩坐在了小奥拓的前座上,摊开了地图,丰兴负责盯着路况,卓枫负责查看地图。
“阿枫啊,延庆比我想得要远,如果以后真在那里长住,还得修修那边的房子。每天这样的来回开,一个月下来油钱就是个大问题,”为了生活,丰兴那一身的东北大男人的豪爽气都要被磨砺光了。
“嗯,开了一个小时,才开了一半的路,上一次坐在别人车里,还真没感觉,”卓枫也在头疼这件事,好不容易夫妻俩都下了决心要做个“文化农民”,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来回四小时的路程,以后开顺溜了爬也要四五个小时,油钱一个月下来都赶得上做运输的了,不过也没人用小奥拓来做运输吧。
“要不我们把市里的老房子卖了,就搬到延庆去,”丰兴试探性地问道,他也说不准卓枫到底肯不肯卖了市里的房子,他到还好,以前就是农村出来的,不怕啥乡下不乡下的。
可卓枫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当初舍弃了外三环一处条件更好价格也更合适的大房子,选择住在了朝阳区也是因为那边热闹。
出门吃个饭打个的逛个超市都是十几分钟最多半小时的事,但如果去了延庆,那小夫妻俩的生活和日常的消费观无疑是要面临一场巨大的洗牌的。
卓枫还真下不了决心,正月的头几天,她出门和大学的朋友们聚会,其中不乏最近升职加薪的,也有带着小孩的,就她一个人,工作辞了,生小孩的计划也暂时得放一放,那时候朋友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正常,有些人更是刻意和她生疏了。
卓枫嘴上笑呵呵的,心里也是一阵发苦。
要是再连市里的房子也卖了,那真被戳懒脊梁骨了。在世为人不容易,是要洒脱的做自己的事,让别人说去,还是继续窝在了北京的小巷拥挤楼房里,寻求世俗意义上的那分内心平静?
“先到那边看看,再看看周边的环境,”延庆虽说偏僻,可也不是不毛之地,卓枫记得过去的路上,零星还是看到了几间民房。那边的农民又是怎么过日子的?她应该也能过。
车子开到了目的地,可能是雪融了的缘故,那天看着还算宽阔整洁的二十多亩地,此时看着杂乱不堪。
更让卓枫难以接受的是地头上还跑着一群牛羊。
其中一只长了生黑白奶牛斑的牛还站在了那棵红梅树上,都说羊啃草牛啃花。
那头牛倒是头风雅,正啃着梅花树上的花瓣和刚长出来的嫩叶。
“该死的牛,”卓枫见了,气急败坏着,想上前把牛撵走。她从地上拿了条干枯的树干,率先冲进了羊群。
可那群羊好像也是认准了这里是它们的地盘,不仅不走,还围着卓枫打起了转来,羊身上的羊膻味和满地的羊屎让卓枫反胃了个半死,可她越是东奔西走,脚下就越走不开。
好在丰兴赶了过来,他没和卓枫那样,一来就照准往羊群里冲,而是蹲在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认准了冲着羊群里一只留着把老山羊胡须的羊扔去。
羊群也有头羊的说法,找草找水全都是头羊带的头。
丰兴在农村里,也看过人放羊,春季和一年四季的其他季节不同,羊群经过了漫长的冬春枯草时节后,吃了几个月的干草料,见了刚化雪冒出来的青草,还不眼馋嘴馋,早就撒开腿乱跑乱啃一气。
再加上放羊人没留神,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一看了片青草地,就犯了“跑青”的毛病。见了草就啃,几天下来,附近的草地菜地都要遭殃了。
头阳被石头惊得,咩咩叫唤着,撒蹄就往外跑。那些围着卓枫直打转的羊群,见头羊跑了,也争先恐后地跟在后头。
百来只羊跑过了地头,风里满是羊骚和尿的臭味,把乡村的美好田园风光糟蹋光了。
卓枫这才从羊群里脱了困,把梅花树下的那头奶牛死拉硬拽着出了农庄。
“有种就别跑,要是让我抓住了,煮一锅的肥羊火锅外加碳烤牛排,”卓枫对着那些跑得老远的羊叉腰怒骂着,她还是头一回被羊欺负成这样子。
“嗨,你就别说了,先看看农庄里田地的情况,”丰兴听着又一阵好笑。
围着栅栏的破篱笆被羊群顶垮了,黑豆似的羊屎让人随脚踩下去就沾了个满脚。
那棵红梅树被啃了半边的秃头,唯一还算结实的就是那几间空心砖修葺的砖瓦房。
夫妻俩看了一圈后,大概是一公里外的西南方,有几间大棚房,羊群逃跑时,就是往那边去的。
丰兴拿了测量土地的工具,将篱笆圈着的位置,里外都测量了一遍,再查看了周围,一查看,发现了一口干涸了的池塘,还有一条被塌陷下来的泥土掩盖住了的沟渠。清理一下,应该能够从远处的河道里引来灌溉用的水源。
卓枫走进了空心砖房,里面的家具也不知是当初白菊易夫妻俩搬走了,还是被附近的村民拿走了,空空荡荡的,只能用家贫四壁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