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坐了足足一天一夜后,鲁叔已经是四肢乏力,吃啥都没味道了。
看到同车的冶子还是精神奕奕的,鲁叔止不住摇头兴叹:“还是年轻人好,想我在你那个岁数时,跑了大半个中国都不觉得累,哪像现稍微在外面几天就腰酸背疼,要不是...”
冶子附和着点了点头,其实他并没有没听进去,兴奋地打开了车窗。由着吹绿柳梢稻田的四月春风吹进了车厢,把火车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吹了个一干二净,也将他越近北京越发激动的心情抚平了下来。
小鲜,我和你踏在同一片土地上了。
冶子的一颗心在胸膛里不安分着,跳得厉害。虽说不知道小鲜具体在哪里,可鲁叔在半路上也说了,北京不大,也就18个区县,找个人应该不会太难。
只是不知道小鲜在看到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冶子这小子是绝对曲解了鲁叔的意思,人家说得不大,是含蓄的说法,再说了鲁叔这类东奔西走的生意人,整个中国都跑遍了,再大城市在他的眼里,也不算是什么。
“看你小子,连魂都没了,我说得黄氏养殖的事你小子都没听进去。算了,我挑你喜欢的说。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叫啥名字?住哪区呢?待会鲁叔反正要叫人过来运蟹苗,横竖要叫辆车,顺不顺路的,都把你捎带上过去,”鲁叔也有过年轻冲动时,还能不明白冶子现在跟只跳蚤一样,上窜下跳的毛躁样是为了啥。
“住哪?嘿嘿,我还真不知道,叔,要不你住哪我就先住哪。我是偷偷来北京的,想给她个惊喜。她叫诸小鲜,叔你认识她不?”冶子愣头愣脑地问着,把鲁叔弄得一头雾水,心里也开始怀疑冶子看着人高马大的,可做事咋看咋不牢靠,靠着一名字,又不是江某某,朱某某那样的大人物,这就能找到人了。
“我说冶子啊,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年多大了?”鲁叔心里长了个心眼,收留冶子倒不是个大问题,毕竟着少年对于水产海鲜一类,似乎很有些天赋,那天在河边的抓螃蟹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
“我,今年,”冶子琢磨着,半天才说了个“十六”。
“十六啊,成,那就不算是童工了。冶子,叔跟你说件事,你琢磨琢磨,成的话,叔不仅包你三餐和吃住,每个周末还帮忙你去找那个叫小鲜的姑娘,怎么样?”鲁叔是个生意人,半路捎带上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真要包吃包住,还要帮忙找人,那可就不能在白白帮了忙了。
鲁叔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照着我国的劳动保护法的规定,不能雇佣十六岁以下的童工,冶子今年刚好十六,到时候替他办个暂住证,就算是在北京暂时落了脚,可以帮忙养蟹。
冶子不愧是东南苗寨的机灵娃,虽说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想想自己几乎空了的口袋,这几天鲁叔对他也挺照顾的,也是个实诚人。一时半会儿的他又找不到小鲜,替鲁叔养养螃蟹,就能换来吃的住的,也是件不蚀本的买卖。
“成,叔,我现在就帮你把蟹苗搬出去,”这时候火车已经进站好阵子了,乘客们都已经下车出站了,载货火车才刚开始卸货。
火车开了一天多,蟹苗也就在路上颠簸了一天多。好在鲁叔很有些经验,事先做足了准备。
冶子力气大,不等鲁叔吩咐,就跟着下货的人搬起了装着水的箱子。
等到把几十箱蟹苗都搬到了鲁叔租来的两辆车上后,临开车前,鲁叔打开了其中的一口箱子。
装蟹苗的工具可很有些讲究,要知道一公斤蟹苗长大了可就是整篓子的钱,可精贵了。
出发之前,鲁叔特地定制了一批长方形四十公分高的泡沫箱子,再给泡沫箱子的底端钻了几个筷子眼大小的孔洞,留作蟹苗的通气口。
箱子造好了后,还需要新的渔网,约莫每一公斤蟹苗装上一袋,一个蟹苗箱子里,最多只能放四袋蟹苗,也就是四公斤。考虑到车厢运输,沿途闷热,经验丰富的太湖渔民还送给了鲁叔每箱一个小法宝。
这个小法宝说穿了也就是一瓶结了冰的矿泉水瓶,到了北京后,瓶子里的水,也化得差不多了。
泡沫制成的箱子里,油绿色的渔网里,蟹苗还横着爬竖着一只只叠在了同伴的身上,挥着那脚,恍然不知已经从南到了北,挪了窝了。
“鲁叔,让我瞅瞅,蟹苗都还生猛着吧,”冶子跳下了车来,跟在了鲁叔后头看了看,这一看,冶子的笑容凝住了。
鲁叔见他的模样,取笑着:“怎么啦,才一天的功夫就不认得了,现在看着是小了些,再过阵子,就能长成大家伙了,”
“鲁叔,不对啊 ,这些不是我们的蟹苗,”冶子忙叫住了前头已经开动了的那辆车,把一箱箱的蟹苗往回搬。
“哎,冶子,别乱搬啊,里面的冰块都快化光了,这几天天热,车上有空调凉快,再这么来回折腾几下,蟹苗可经受不住了,”鲁叔不明白了,冶子咋回事,才刚搬上来,又要搬下去。
“叔,不对,这不是我们的蟹苗,你快去里头问问,今天是不是还有人运了蟹苗过来,要赶紧,立刻就去问,”冶子打开了每个箱子,全都是和鲁叔运过来的蟹苗箱子一样,同样的新渔网,一公斤装,连灌水的矿泉水瓶都是一样的,可就是不一样,冶子看得清清楚楚,这些螃蟹不是鲁叔的那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