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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听安娜这么一说,面皮抖了抖,心里犹豫着该不该答应下来。
是人就喜欢看热闹,到了哪都不例外。外面围观的那些外国客人,包括一些中国客人见有热闹可凑,聚集在门口,不肯散去。
“好热闹,听说是有人过来要定制银饰,”安娜等人都会说中文,所以听到了她们的问话后,在场的几名中国人都交头接耳了起来。
“展览会还接受现场定制?也是,你看风箱还有工具连炉子都在,看着是要动真家伙。”那些老外听不懂话中文,不过看着雅宝公司人的衣着和安娜拿出来块没有链子的怀表,也都明白了过来。
到中国的老外,撇开商务因素,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对古老的东方文化或是技艺感兴趣的,一听说能够看到古老的制银过程,呼啦啦地又围上了一圈人。
还有几个人干脆就掏出了手机,在电话里恬噪起来:“喂,你人在哪呢,还看什么歌星唱歌啊,别看了,电视里不都有么。快点过来,D4展馆有现场表演制银,真人秀啊。”
如此的情形愈演愈烈咧,把附近的另外几家展商气坏了,展客都围观去了,压根就没人去留意他们展柜里的展品了。
见攒动的人浪一波接着一波,伊拉坐立难安,他暗悔刚才说是李曲奇的徒弟,嘴上也不敢答应,心里默念着,李曲奇你倒是快回来啊。
可眼下自己人站在了苗银的摊位上,可是代表了整个中国的制银技术。
“只是个怀表配个链子而已,应该难不倒李曲奇大师的关门弟子吧?”雅宝公司的另外几人也跟着起哄,安娜手上的链子,看着有些古久。
对啊,不就只是条链子嘛,又不是没学过制链子,那可是最简单的活了。
伊拉想通后放松了些,他虽说不是李曲奇的亲传弟子,好歹也学了几年制银,银链这么基础的活,他还是会的,“当然难不倒了,我现场就可以帮安娜小姐定做一条,麻烦你将怀表给我看看,”
要专门跑到国际珠宝展上定做配套项链的怀表,当然也吸引了展位周边的可人们的注意力。
安娜拿出怀表时,也有几分慎重,她是真心喜欢这块银制的怀表,所以才会一直携带在身旁。
这是块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式银表,怀表的表面是用一整块圆形银块雕刻出来的,表盖是一朵倒覆的玫瑰花。
它的独特之处,就是表针还有表身是一体化的,没有用任何拼凑技术加工,怀表表面的切割整合情合理,将整块银料毫不浪费地运用起来。
打开表盖,能看到怀表内部的机芯依旧灵活地跳动着,表盖的内面是用纯手工雕刻成的花瓣纹路,在高光灯的照射下,犹如一朵纯色的真玫瑰。
最是奇特的是,当表盖盖上时,银色的表身则是一朵完整的玫瑰花,表身看不出一丝缝隙,就连手表的电源所在都找不到。
“这块表是莎士比亚时期流进英国的,据说是当时的一位同时具备接触钟表和雕刻的工艺的大师耗费了十个月的心血之作。怀表一出世,就没有链子,那位大师也因为心力交瘁离世了。我曾经给它配过数条链子,可惜都不合用,”在所有人都惊叹于这块怀表的精美绝伦时,安娜不无遗憾地感慨着。
伊拉听着怀表又那么大的来头,接过怀表时,也不免小心了几分。
在仔细看过了这块手表后,伊拉吃了一惊,“安娜小姐,这块怀表的链子可不大好配。”
怀表有各种样式,又直接怀揣,不需要配链子的,也有带了链子的。
安娜之所以认为这块怀表应该配上条链子,是因为怀表的制作者,已经在怀表的顶部,也就是玫瑰花的花萼位置,做好了一个项链托。
正是这个要命的项链托,让伊拉再度变了脸色。因为这个项链托,没有穿链子的扣,就算是链子打制好了,也没有地方可以穿银链啊。
“我在拿到怀表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块表设计独特。不过我认为对于李曲奇大师那样经验老道的银匠大师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不是吗?”安娜奚落着,她已经翻看过了摆放在柜台上的李曲奇的过往作品的展示册,上面的各式银饰中,不乏造型独特,设计巧妙的。
“这,那我就尽力试试,”伊拉抹了抹额头,手心一片湿漉。
他迟缓着走到了熔银的柜台旁,他找了几块银币,拿到了称重量的天枰旁,放了上去。
“那几个银币的成色不大好,我这里有专门准备好的鹰洋,”虽说是试验,安娜也不想让她的怀表和劣质的银链搀和在一起。
伊拉听完后,尴尬着,脚下有些发颤,拉风箱热炉灶的动作也僵硬了许多。
“安娜,要不还是等李曲奇回来再说吧,我看这个年轻人不大靠谱,”保罗用法语和安娜交谈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砸了李曲奇的招牌,看他还怎么自负为知名的银匠大师。说白了,就是李曲奇亲临现场,我也不觉得它能有法子定做出一条适合我这块怀表的链子。我可是找遍了整个欧洲,就连制银技术很高超的英国皇室银匠都找过了。其实哪个怀表托并不难,难的是...”安娜嘴角狡黠地扬了扬。
风箱可真沉啊,伊拉才刚开始拉风箱,就觉得有几分力不从心。他也拉过制银炉子的风箱,可就没遇到过像李曲奇这口风箱这么重的。
“别干看热闹,过来帮忙拉风箱,”伊拉叫了两名展馆的工作保安,帮忙一起拉风箱。
在两名强壮的保安的帮助下,风箱总算拉动了,融银炉热了起来。
鹰洋融化后,成了液体银,伊拉盯着那个怀表,脑子里死命地想着。
“有了,找个东西扣住那个怀表托不就成了,”伊拉拍了拍脑袋,手下拿起了拉银的镊子。
D4展馆里苗银摊位上,数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伊拉的手。
伊拉虽说没多少水平,脑子倒是灵活的。
他制出来的银链是用上好的鹰洋烧制而成的。安娜出身富裕家庭,手头珍藏的鹰洋也是成色上好,烧制出来的银水凝固之后,质地亮白柔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制银是个精巧的活计,展会的现场算不上是一个很好的制银环境,闹闹哄哄的。
伊拉恨不得将周边的人全都赶走,可惜安娜并不这么认为,在伊拉制银的过程中,她还刻意和身旁的保罗等人叽里呱啦地间或用英语和法语交谈着,也不知说些什么么。
时间漫长而又短暂, 约莫是一个小时后,伊拉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叫声:“成了,这条链子一定是没问题的。”
那是一条雕刻着各式鲜花花纹的银链,为了图好看,也为了能衬托出那只玫瑰怀表的精巧,伊拉在链子上还刻出了不同的花纹。
光是花的形态,就有十八种之多,这还多亏 了伊拉所在的云南省,一年四季鲜花怒放,便于他观察各类花开的形态。
最是精妙的是为了扣住那个怀表托,伊拉还特意雕琢出了一个花萼形的可收缩的小扣子,咬住了怀表托,很好地解决了怀表上无处可穿项链的尴尬境况。
如此的设计,对于那些在旁看热闹的客人来说,算得上是异常精密,不少人都发出了赞叹声,有几个来自北欧的客人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对着伊拉说“good job, excellent ”之类的恭维话。听得伊拉又轻飘飘了起来,他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还能制出了如此的银链,也算是超常发挥了,伊拉得意地想着。
“安娜小姐,您看看,这条链子足够配得上你的怀表了吧?”将怀表扣住之后,伊拉很是狗腿地将链子和怀表送到了安娜的面前。
安娜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拿起了那条项链,在了手里轻轻晃了几下,有几分沉甸的怀表垂直挂了下来。
怀表在安娜的手里晃了几下,那块怀表就“吧嗒”一声,掉了下来,那条细致的银链已经断成了两截。
安娜早有了准备,她空手一捞,把怀表接住了。
“这是?”伊拉吓傻了眼,链子怎么会这么不稳固。
“这就是中国国宝级银匠大师的手艺?链子只是徒有其表,随便一拉扯就断了?”安娜不顾伊拉惨然的脸色,将那条链子在手指上呼啦圈一样的转了一圈,断了的链子甩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尽还红着的炉灶里。
一双纤细的手挡住了炉灶口,细白的项链被人接住了。
“谁说李曲奇的手艺就只得这样,这位女士,你找错人了。你找的那位是李曲奇大师刚收的徒弟,真正得了李曲奇大师的真传的李氏高足在这里呢,”手的主人捏着那半截断了的链条,洋溢着活力的大眼对着安娜那行人和周边围观的观众眨了眨。
她的胳膊一转,从人群里拉出了个高大的年轻人,“如假包换的李家高足,只有他一人。”
几百双眼睛再度集中在了一起,盯在了那个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的年轻小伙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