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给朕喊冤枉?说,你是哪国派出的细作?”轩帝很少发怒,这一刻,他却真得怒了,面色居然阴沉如料峭的寒冰。
他俯视着荣岳山,候其回话。
殿中静寂一片,百官的目光齐聚在荣岳山身上,就在这时,威远候步出队列,行至殿中央,朝轩帝揖手道:“皇上,荣大人忠心耿耿,他不可能是他国细作,还请皇上明察!”他出列一开口,百官中相继又走出数名大臣,请求轩帝明察荣岳山是李仁同党,他国细作一事。
轩帝阴沉着脸,盯着威远候,及那几位为大臣,未发言语,璟抿唇站在自己位置上,亦一语不发。
“荣大人是不是他国细作,本相和皇上心里已有定数,诸位大人这是在质疑本相的能力,还是质疑皇上的英明,冤枉忠臣?”凌曦淡然的眸子扫过威远候,及其身旁躬身而立的那几位大臣,质问道:“忠心耿耿?对,以目前明面上看,荣大人是忠于我国,亦没做出什么贪赃枉法之事,但背地里,他都做了些什么,诸位大人可知晓?”
顿了顿,凌曦接道:“自古以来,奸佞之臣,哪个不是嘴上常挂着自己对国家,对君王有多么的忠心,对百姓有多么的体恤,可实际上呢?他们之间有个共同之性:厚颜无耻,心黑手辣。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什么事不敢做,什么事又不能做?
他们总是时刻揣摩帝王的心理,并采取种种伎俩以售其奸,直至讨到主子的欢心……”凌曦欲继续说下去,威远候截断她的话,替荣岳山辩驳道:“夜相,荣大人不是你说的那些奸佞之臣,他为官清廉,其心赤诚,同僚之间都是有目共睹的!”
凌曦轻轻一笑,道:“是么?若是我说他所行一切,全是伪装,威远候信么?”
“他为何要伪装?”威远候单手负于身后,目光炯炯,问凌曦。
凌曦道:“为了能更好地潜伏在我朝堂之上,为了他主子的大计得以顺利实施,他什么不能做?”犀利的言语,清冽的眼神,致威远候不由愣了愣,凌曦注视他,继续道:“知道么?北夷之所以出兵对我北地百姓烧杀抢掠,全是他的主子在背后一手操纵,想利用北夷试探出我国的兵力,进而联手北夷蚕食我国,不料,却被被本相识破他们的阴谋,发现滨州州府李仁是他国派入我国的暗桩,进而得知朝堂之上,还有其同党。
本相试问威远候,倘若这些种种,没被本相发觉,未来某日,我国的处境会如何?”
威远候的脸上渐显愧色,慢慢的低下头,没再言语。
“夜相,荣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出言污蔑?”荣岳山见威远候,还有其他几位与他昔日交好的大臣,被凌曦的一番言语,说得哑口无声,禁不住抬起头,冷着脸质问凌曦。
“污蔑?你认为本相所言是在污蔑你?”凌曦走至荣岳山面前三步开外停下脚,俯视着他,道:“知道么?在本相请奏皇上着诸位大人书写本相说的那句话时,本相的怀疑对象有三人,而这三人,诸位大人,以及你自个这会子都是清楚的。
错就错在你自作聪明,以为改了平日里的书写字体,就能遮掩住你的身份,实则,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哦,不对,”凌曦右手抬起,摇了摇食指,道:“不对,应该说,今日你无论怎样书写,都将泄露出你的身份。”
荣岳山望向她没接话,凌曦又道:“平日里,你上奏给皇上的折子都是左手书写,除过你,姚大人和李大人书写时也是擅用左手,然,今日,姚、李两位大人与往日一般无二,该怎样书写,依旧怎样书写,很明显,他们左手写出的字迹确实要比右手好上很多。你呢?就那么简单一句话,你惯用的左手却写得差强人意,右手反而写得甚好,这是其一,再有就是,即便你左手书写与平日里一样,可你有仔细看过孙公公放至你面前的那两封书信么?那上面的字迹,与你要上奏给皇上的折子上的字迹完全相同,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微臣冤枉,字迹可以模仿,夜相他不能单凭微臣的字迹与那信上的字迹相似,就污蔑微臣是他国的细作!”荣岳山跪正身形,朝轩帝悲声磕头道。
轩帝冷声道:“夜卿家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境地,你在朕面前还喊冤,是认为朕昏聩无能吗?”
“微臣不敢!”
荣岳山虎目含泪,悲声道。
“将犯臣李仁押上来!”轩帝望向殿外,出言命令了句。
候在殿外的侍卫,高应一声,押着身穿囚衣的李仁,朝殿中走来。
李仁没有向轩帝下跪,就那么站在殿中央,直直地看向轩帝。
目中神光,显出抹讥诮。
“你在讥诮朕?”轩帝注视着他,道:“是在讥诮朕多年来,未发现你和兵部尚书是他国派入我国的细作吗?”
李仁的下巴脱臼,根本没法回轩帝的问话,但他目中流露出的光晕,比之刚才,更为讥诮。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响,他脱臼的下巴瞬间归位。
璟扫他一眼,淡淡道:“回皇上的问话。”
“璟王就不怕李某咬舌自尽吗?”李仁与璟视线相对,面上带笑,问璟。
璟负手身后,淡淡道:“想自尽随意。”李仁朝他身看一眼,道:“朝国有璟王这样德行有失的王爷,以及作风不正的大臣,离亡国之日不远了。”说着,他朝凌曦所站的位置看去,熟料,不等他面向凌曦,脸上凌空挨了重重一巴掌,只见鲜血自他口里喷出,紧接着,他抬手放在嘴边,待亮开掌心,他倏地哈哈大笑,“为主子哪怕凌迟而死,李某也无一丝惧色,脱落区区几颗牙齿,算得了什么!”掌心一番,那现于他掌心,带着血丝的数颗牙齿,掉落到了地板上。
“用不了多久,朝国就会不复存在!”百官听到李仁的疯狂之语,齐指着他一阵怒骂,奈何李仁依然疯狂的笑道:“君主无能,王爷德行有失,大臣作风不正,朝纲一片混乱,若不亡国,就是笑话一桩了!”
“说够了?”凌曦面向他笑了笑,道:“你的同党已被本相揪出,不想被五马分尸,就说出你们的具体身份。”
“同伴?”李仁瞥向荣岳山,哼笑道:“我没有什么同伴,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是吗?你确定你没有同伴,确定此刻跪地的荣大人,不是与你一起的?”挑了挑眉,凌曦道:“你们又是何必呢?良禽择木而栖,你们的主子若真英明神武,就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派遣你们到我国做暗桩,让本相猜猜,自你们离开故国那日,你们的亲人,是不是已被作为人质,扣押起来了?”
“夜相管得未免多了些!”
李仁哼声道。
“本相可没什么闲工夫管你们那些闲事,本相只是提醒你,提醒荣大人,你们的家人指不定这会已经进了阴曹地府!”凌曦此刻用攻心之术,看是否能击破李仁和荣岳山的心理防线,不料,李仁却道:“那是他们的命!”
“呵呵,若是本相没看到你眼底隐忍的痛色,会对你翘起大拇指,赞你一句心够狠,竟因自个的愚忠,害得亲人惨死!”
凌曦的笑声轻轻浅浅,但听在李仁耳里,却充满了鄙夷。
他错开凌曦的视线,不再说话。
“荣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是他国的细作吗?”凌曦同样没在与李仁说话,而是看向荣岳山道:“你可知道,殿中咱们的言语,你的夫人和孩子都听到了耳里?”荣岳山的心一突,夫人和孩子,他们不是出城了吗?面上,他却仍旧一副刚毅之状,“夜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本相是什么意思?”凌曦翘起嘴角,道:“天未亮,你就着夫人和俩孩子坐马车出城,可有这回事?”顿了顿,她接道:“你心虚,你怕今日早朝上自个的身份败露,于是,你替他们提前做了打算,对与不对?”
荣岳山笑了,他笑得一脸发苦:“夜相,你为何要揪住荣某不放啊?荣某一心忠于皇上,绝非他国细作,若夜相不信,荣某可对天起誓!”凌曦之所以说出刚才的一番话,是因为在她步入大殿前,有看到侍卫手持长枪,押着李仁,以及一位双手牵着孩童的妇人,在殿门一侧站着,此刻听荣岳山的语气,好像是她没事找事,故意揪着他不放,脸上神色倏地一变,道:“荣大人以为本相吃饱了没事干,当着皇上和诸位大人的面,故意寻你事,并给你扣上他国细作之名?”
“夜相难道不是?”
荣岳山反问。
凌曦不怒反笑:“荣大人,你要对天起誓证明自身的清白,那么请吧!”说着,凌曦步向殿门口,示意侍卫将那双手牵着孩童的妇人押进到殿中,朝中诸臣,包括跪地准备对天起誓的荣岳山,齐转头看向殿门口,登时,荣岳山身子一阵颤抖。
“老爷(爹爹、爹爹)!”那妇人和她牵在手里的两个孩童,看到荣岳山,流着泪颤声唤道。
原来他早就被皇帝盯上了,要不然,夫人和俩孩子也不会出现在皇宫。
“老爷……,你,你真得是他国的细作?”松开两个孩子的手,容夫人脚步虚浮走至荣岳山近前,含泪问道,在她身后,紧跟着名侍卫。容夫人虽是女子,但性格却甚是刚烈,想着枕边之人,竟是他国的细作,如今身份曝露,竟不顾他们母子的安危,忠心于他背后的主子,这让深爱他的她,一颗心深痛不已。
她死没什么,可俩孩子还小,不能因为他们的父亲犯错,就此受到连累。
“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我不是他国细作,你一定要相信我!”荣岳山流着泪,对夫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