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大人台鉴,女儿离家已三月,不知家中一切是否安好?离家前娘亲身体抱恙,如今是否已然安康?女儿心中挂念爹娘,知二老为女儿之事愁眉不解,茶饭不思。每思及此,心中甚是凄然……”娟秀的字迹洒落在纸上,散发着淡淡墨香。秋雪停住了笔,爹娘慈爱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大滴的泪跌落纸上,晕开一小块墨迹。她赶忙擦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拿手绢拭去污渍,才提笔继续写道:“但木已成舟,多想也无益。所幸女儿并未涉足江湖风险,日常行事与家中无异,心境也日渐平和。今写信向爹娘报平安,望爹娘勿以为念……”
夏日清晨淡淡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纸窗,一抹光束投射在书桌上,秋雪的脸看来分外温柔。上官无情站在窗外已经看了很久,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包括那滴不小心滴落的泪。秋雪写好信,折好,抬起头就看到了窗外的人影,她稍稍受了些惊吓。
上官无情推门进来,牵起她的手就走:“今天没事,我们出去走走。”虽然也很想出去透透气,但秋雪却不愿听他的,扭头道:“我不去!”上官无情叽讽地掀起嘴角:“难道你怕出去被人追杀?没想到你这么怕死!”秋雪瞪着他:“被人追杀的不是我,是你!”说完,甩开他的手,率先踏出书房。上官无情转过身去,拿起她写的家书揣入怀中。
几个月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秋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秋雪走在前面,上官无情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无话。前面的人群喧闹起来,很多人都向城楼的方向跑去。“有人要跳楼,快去看看!”秋雪被人群一挤,差点摔倒。上官无情伸手扶住她,秋雪看了他一眼,他又不着痕迹地放开了。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抱着个小孩子坐在边缘,脚搭在墙外,悬在那里很危险。小孩不停地大哭,叫道:“娘,我怕!”女人哭着抱紧儿子:“儿啊,是娘没用,你生病了娘也没钱给你治,现在咱们娘俩就快饿死了。反正都要死,受这样的苦还不如跳下去死了干净!”小孩却仍是大哭:“娘,我怕!”
底下的人都劝道:“有什么事别想不开,快下来吧,危险!”“看把孩子吓得,快点下来吧!”“娄蚁尚且偷生,你这又是何苦呢?”也有那好事的,唯恐天下不乱:“要跳就快跳啊,大爷我的脖子都等酸了!”秋雪挤上前去,着急道:“千万别跳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孩子是无辜的。”上官无情皱着眉,不耐地看着这一切。
可能是在城楼上坐得太久,那女人看来有些体力不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下面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秋雪紧张地盯着那两母子,不自觉地揪紧上官无情的衣角,喊道:“千万不要跳啊!有什么事我帮你好吗?”上官无情看着她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本来刚想挪步走开,却又停了下来。那女人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不理底下的人怎么劝怎么说,只一味地轻拍怀中的孩子,眼神呆滞地望着远方。
秋雪突然察觉自己手拉住的人,她连忙转过身来恳求道:“请你救救他们!”上官无情却只是看着她,无动于衷。秋雪想了想,柔声道:“我知道要你救人很难,可是,你想想你小的时候遇上危险,呼救无门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现在那个小孩不和你当初一样?”上官无情的表情不着痕迹地一动,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秋雪泄气而愤怒地看着他,此时却听见人群中暴发出惊叫声。她一看,那女人抱起孩子已高高站起,还未待她反映过来便已纵身而下。秋雪吓得蒙住了眼睛,不忍也不敢再看。
没有听到预计中的惊喊声,却听到了人群的欢呼声。秋雪睁开眼,上官无情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对母子的旁边,而那对母子已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官无情走到秋雪面前,看了她一眼,道:“这下你满意了。”便走出人群去。秋雪定定地看着他这一举动,直到他已经走得很远了,才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寒光颤动,时而化为一条条银龙张牙舞爪,时而散出点点光芒每一点都刺痛人的眼睛,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气流,连数十米之外的树也不停在剑气下颤抖。
“别杀!别杀我娘!求求你们别杀我娘!别杀我爹!救命啊!娘!”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秋雪从睡梦中被惊醒。她转头看向上官无情,只见他如个小孩般蜷缩在一起,满脸伤心的眼泪。秋雪从未见过如此脆弱无助的上官无情,心中不由涌出一丝怜悯,定是今天为了让他救那对母子,故意说些刺激他的话,引起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于心不忍,秋雪将上官无情的头搂到胸前,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乖,不哭,不哭!别怕,娘在这里。”果然,上官无情渐渐安静了下来。
傅亦中推开傅恒的房门,扑面而来是满室的酒气,桌上横七竖八地乱躺着一些酒瓶子,衣服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傅恒躺在床上,手中仍拿着喝完的酒瓶子。傅亦中走到儿子面前,见他衣裳不整,胡渣满布,不由叹息道:“儿子,已经几个月了,你还是这样,叫为父好生心痛!”傅恒一声不吭,睁着眼睛盯着房顶,往口中倒酒,却发现酒瓶早已空了。
傅亦中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怪爹,不敢得罪四王爷,可是,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上官无情竟然可以惊动四王爷,爹也是为了保住咱们傅家,是逼不得已啊!”傅恒仍像是听不见似的,手中的酒瓶子掉到了地上,滚向一边。
傅亦中持起儿子的手,眼中发出一道坚毅的目光来:“不过儿子,爹现在手上已经有四王爷意图谋反的证据,只要一经证实,爹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恶气!”傅恒原本焕散的眼神突然聚集起来:“意图谋反?”
傅亦中立即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四下望望,见无人,便把门关起来,道:“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现在我手上的东西还不知真假,不过一旦证实,定能让四王爷伏法。”傅恒一下子坐了起来:“爹手上的证据是从何处而来?”
傅亦中摇头道:“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一起床便发现它放在我的书桌上。我一开始也怕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是密秘会同朝中几位相交甚笃的大臣商议。但上面时间、地点、人物都写得确有其事,且揭露了这些年朝中一些无头公案的真相,看来定是有谁不满四王爷已久,特意交与我的。”傅恒道:“那上官无情……”傅亦中恨道:“四王爷想利用江湖的势力谋朝篡位,那上官无情便是他在江湖上最大的棋子,这些年不知帮他杀了多少江湖上不肯归顺他的人。如果这一阴谋一旦被揭穿,那上官无情必也逃脱不了!”
傅恒闻此,眼中迸出坚定的神情:“爹,这件事让我去调查,孩儿定要亲手把秋雪救出来!”傅亦中高兴地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儿子,拍拍他的肩膀,重重地点点头。但他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即使真的诛了四王,杀了上官无情,也定不能让他再娶王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