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当他们与朋友聚会,正聊得欢时,另一个朋友小豆也带了个人来。小豆道:“家吉,她你还认识吧?我们的中学同学,芊渝,张芊渝。”张芊渝微笑着对谭家吉道:“好久不见。”谭家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才礼貌地一笑:“好久不见。”看着他们的样子,唐芹有些不舒服,基本上仅凭直觉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而后在问过谭家吉的朋友后,果真证实了她这一想法,原来张芊渝就是谭家吉以前的女朋友。
回到家,谭家吉早看出唐芹的不对劲。他搂着正在无故吃干醋的唐芹,笑着解释道:“芊渝是我家一个世伯的女儿,我们中学又是同学,大家关系好自然走得近。而且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们又要结婚了,你还介意那些干什么?”唐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么无缘无故去计较那些是很不对,但她虽然只相见了那个女人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心里却一直有总不安的感觉,说不上哪里不对,甚至是有一点……害怕。
她摇摇头,尽力甩掉那些不舒服的感觉,道:“可能是我最近准备婚礼压力太大了,有些累吧。算了,没事,是我太无理取闹了。”谭家吉将她转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子:“知道就好!”
唐芹虽然一直让自己别去想,但事实是张芊渝经常会和一些朋友约谭家吉出去,或者到家里来玩,谭家吉也会带上唐芹。这倒还好,问题是她偶尔也会单独约谭家吉,而谭家吉神神秘秘的,也不带上自己,这一点让唐芹开始感到不安。
所以当今天她再约谭家吉时,唐芹一脸的不高兴。谭家吉刚要出门,回头看着一言不发,嘟着嘴的唐芹,便笑着转过身来拉她的手:“好了,今天带你一块儿出去玩行不行?”唐芹赌气道:“我不去!”谭家吉逗她:“你真的不来?那我就走了哦。”唐芹正在生气,身体又有些不舒服,见他不理自己,心里很是委屈,硬是扭过头去不理他。
谭家乐看这小两口耍花枪,便乐意当个和事佬,就过去推了一把唐芹:“好啦好啦,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闹别扭呢?”将唐芹推到谭家吉面前。谭家吉顺势牵过她的手,笑道:“走啦,老婆大人!”
张芊渝没料到谭家吉会带唐芹来,先是微微一愣,便马上恢复了神色,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向唐芹打招呼:“小芹,没想到你也会来啊?”唐芹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能太无理,便还她一个笑脸:“是啊,本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想来的,可是他硬要带我来。”谭家吉听到她身体不舒服,关切地问道:“你没什么吧?”唐芹摇摇头:“没事,就是最近准备婚礼太累了。”谭家吉轻轻责怪道:“我都叫你不要操心了,将这些事交给我去办好了。”唐芹笑道:“自己的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哪能不操心啊!”
而站在一旁的张芊渝听他们说这些,心里是五味翻腾,但却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样子,道:“家吉,里面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唐芹这才抬起头来,注意到原来他们是来到了一所学校门口。
谭家吉边走边向唐芹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念中学的学校了,这里对我来说很有意义。”他指着一间教室道:“那,你看,那就是我以前的教室。”张芊渝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很皮的,老爱欺负我,好多次把我气哭了。”谭家吉笑:“那是你爱哭鼻子。”张芊渝瞪起眼睛,回道:“还说呢,有一次你和隔壁桌那个大胖一起,将我的头发绑在椅子上,害我半天解不开,你还拿着把剪刀过来说要剪了我的头发,吓得我真以为自己的头发保不住了。”谭家吉小孩心性地又故意去扯一扯她的头发:“是不是这样?”张芊渝洋装生气地道:“你真讨厌!”
三个人走到篮球场,谭家吉的那些朋友早开始在这里打球了,晚来的他们就坐在看台旁欣赏。这时,张芊渝指着前面的一个表演台:“哎,你看,你还记不记得那里?”谭家吉“哈哈”一笑:“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个时候不是跟一个中国老师在上面学唱戏吗?我们来打球的时候,就看你脸上涂得像猴子屁股,都快笑死了!”张芊渝嗔怪地轻轻打了他一下:“还敢笑我!还不是因为那次路过一家商店,你对着里面电视机里放的戏曲出神,我还以为你喜欢,才专程跑去学的,谁知道还是没学成。”唐芹看他们说得兴高采烈,而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嘴也插不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毕竟,过去陪谭家吉长大的这些年,是她怎么也补不上的一课。
这时,那些正在打球的朋友见到他们来了,便叫道:“喂,家吉,快下来打球,还坐在上面干什么?”谭家吉看了一眼唐芹:“那我去了?”唐芹点点头,谭家吉将外套脱了交给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了下去。张芊渝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以前在他打球的时候帮他拿衣服、累了递水给他喝还有拼命为他加油,这些事都是她曾做过的,不过,如今却已交换到另一个女人手里。
谭家吉运动很好,一下球场便生龙活虎,很快便帮输的那一方将比分扳成了平局。他得意地朝看台上挥挥手,又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张芊渝痴痴地眷念着他的背影,对唐芹道:“他是个好男人,不是吗?”唐芹看她:“是啊。”张芊渝突然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吗?”唐芹怔了一下,没出声。张芊渝转过头来,笑:“你早知道我们的关系。”唐芹只得点点头。
张芊渝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笑,听起来更像是嘲讽:“竟然只是为了一幅画!”唐芹听她这么说还颇感意外。张芊渝眼光追随着场上的人,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家吉的家里祖传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中国古代唱戏的女人。那时我们的家里都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们去法国的事,但是他却因为那幅画,坚持到中国去,因为他说他小时候梦到过画中的人。我怎么说他也不肯放弃那个荒唐梦想,最后我们一个到中国一个到法国,就这样分了手。可笑吧?”唐芹对于这样的故事倒是有些讶异,而更让她感兴趣的却是她说的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样子?
还未待球赛结束,唐芹实在觉得身体不适,又不忍打断正在球场驰骋的谭家吉的兴致,只好悄悄先行离开了。回到家休息一阵,才略略觉得好些。
从楼上下来,她看到谭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想起张芊渝说的画,便走过去道:“爸。”谭父道:“哎,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楼上多休息一阵?”唐芹挨着他坐下,笑:“我没事了,好多了。”谭父摘下眼镜:“我说你们呀,虽然年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准备婚礼的事交给我们长辈去办就好了。”唐芹微笑道:“知道了。”
她微微一犹豫,还是问道:“爸,我听说家里有一幅祖传的画像?”谭父点头:“是啊,怎么?”唐芹道:“我听说谭家吉就是因为这幅画像才决定去中国,我很好奇,想看一下。”谭父站起身来:“你一定是听芊渝说的吧?那个孩子,到现在还在计较这些。如果当初他们一人肯退一步,说不定……”猛然间,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唐芹。唐芹不介意地笑笑。谭父道:“好吧,你跟我来,画就放在书房里。”
来到书房,谭父从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唐芹虽对这些没有研究,但也看得出来那个檀木盒非常精致。盒中的画卷已经有些破旧了,谭父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它在桌上展开,一边解释:“其实我的爷爷也是从中国来新加坡的,那时他就带了这幅画来。家吉也是念大学的时候才看到,不过他是一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非要闹着去中国。我想这孩子可能也是和中国有缘,不然也不会执意到中国去,后来还带一个中国女孩回来结婚。”
画完全展开了,唐芹看见这幅画中女子形态逼真,样貌颇具神韵,好似是真的回到了那个时代,看到了这么一个唱戏的女子。唐芹有些明白谭家吉为什么看了这幅画后会想去中国了,她想她自己现在的感觉也应该和谭家吉那时一样,似曾相识。
她的手指顺着人物的轮廓一直摸下来,直到印款那里停住了。唐芹不认识那几个小篆,只好问道:“爸,这几个字是什么?”谭父看了看,道:“这是篆书,作者的落款,是‘鄂济晏齐’四个字。”唐芹手一抖,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个名字竟有点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