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韵此时也绕过林子舒,将子珊挽住,带着标准的大家闺秀的笑容婉约地对子珊说道:“听说东宫的太子妃娘娘今日诏了珊妹妹去宫中叙话,没想到珊妹妹真是交友广泛,连太子妃娘娘也有交情呢。”
子珊只是报以微笑,任她挽着,也不接话。
林子韵也没有半丝的不自在,又道:“前些日珊妹妹生了病,选妃宴便定了让芸妹妹去。原就听闻珊妹妹的名贴是太子妃娘娘帮着加进去的,却不知如今见着珊妹寻痊愈,太子妃可有提起此事?”
子珊不得不承认,林子韵很聪明,而且很会挑拨离间,很会挑事。果不其然,林子芸当即就变了脸色,一脸紧张地看向子珊。
反正这事林子芸早晚也会知道,所以并没打算隐瞒,便笑道:“娘娘确也提起了此事,不过芸妹妹的名字既然已经换上去了,也不能再去礼部让更改回来,娘娘便讲再直接将我的名字加进去,到时候该和芸妹妹一起进宫参加宴会了。”
子珊也不看林子芸的脸色,也知道她林子芸此时心里肯定恼恨于她,她一回府便称病痊愈,才会重新得了这机会。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上官烨对她有意,认定了只要她一参宴有很大的机会成为睿王妃。
林子芸首当其冲地就会拿她当作劲敌,只怕这一顿饭又得在林子芸发恨的目光一直到结束了。
林老太爷见要来的该来的都来了,便先入了座,其他人才跟着按照辈份一一落座。
这时,子珊才注意到坐在林二爷与钱裕轩中间的林子孝。自那日林子孝求她帮林子萍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他,当日林子韵进府时,林子孝也没有出席,只说一直在用功读书,准备秋闱之事。
见子珊看向自己,林子孝这才将目光落向子珊,只是那目光中始终带了一丝愧疚。他自回府后这两个多月,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并不是没有察觉,也曾暗地里劝过林二爷,但又岂是他能劝得动的?
如今,他手里没有什么权力,不能与林二爷对抗,所以他才要努力,争取在此次秋闱考出一个好的成绩,能尽早地进入朝廷,这样他才能掌握一些权力,这样他才可以保护……她……
子珊只是瞅了林子孝一眼后,便立即收回了视线,她告诉自己不能因为林子孝而心软。
“今日是舒丫头回门,也没有外人,大家都不必太拘束,开席吧。”林老太爷坐在上座,浑浊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席间的人,最后目光幽幽地落在子珊身上,这丫头自那日书房里露出对他的失望之色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叫过他,看来这回这丫头是真恼了。
子珊也似没注意到林老太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边,淡定从容地用着饭。
林子韵目光淡淡瞄了子珊一眼,眼中含了柔婉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似乎又多了层意思。子珊一边用饭,抬头对上林子韵的目光,也浅浅回笑。
目前来看,她所用的饭菜都是没有问题的,却不知林二爷父女两个又为自己准备了什么?
正思忖着,身旁的林子舒突然就坐凳子上滑到,一张惨白的小脸瞬间涨红变紫,扭曲成一团,模样极其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有些惊慌。子珊立即一把抓住林子舒的腕脉,再根据她的症状判断,林子舒中毒了。
钱裕轩一见子珊给林子舒把脉,立即反应过来,冲到林子舒面前,见林子舒面目痛苦之色,立刻将她抱在怀里,向子珊询问道:“娘子她……怎以了?”
“舒妹妹中毒了。”子珊松开林子舒的手,立即让永泰回落玥阁拿银针,这毒很是霸道凶猛,子珊还没看出是什么毒,为今之计只有先用银针封住她的经脉,以免毒素入侵心脉。
钱裕轩没想到好好地回个门子,这还是林子舒的娘家,竟然会让林子舒中毒,看来这林府还真是混乱复杂得很。钱裕轩对林子舒虽说不上爱不爱,但她是拿自己身子救过他一命的,这份恩情他还是记的,当下脸色就很不好,对子珊道:“你不是会医吗?还不赶紧替她医治?”
“我现在也不知道舒妹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唯今之计,便是先用银针将她的心脉护住。再想出解毒之法。”子珊说话间,永泰已经将子珊所有的用得上的东西都一并拿了过来,子珊便立刻对林子舒施了针,林子舒的痛苦之色才渐渐消散,但人也陷入昏迷。
而柳姨娘也是闻讯匆匆赶来,就看见林子舒满脸酱紫无力地昏迷在钱裕轩怀里,顿时满面泪痕,扑了过去,“舒儿……我的儿啊,你怎以了?你可别吓娘啊……”
“姨娘,先将舒妹妹安置在姨娘屋里吧,我已经护住了她的心脉,暂时不会有问题,当下最要紧的便是想出一个解毒的办法。我虽懂医术,但对毒却不精,素闻太医院的曹医正精于治毒一道,还得请老太爷着人去请。”子珊安慰了两句柳姨娘,便提出让老太爷去请太医之事。
“是谁这么狠心,要害我舒儿?老太爷,我舒儿命苦啊,求老太爷一定要为我舒儿做主……”柳姨娘一听是中毒,便哭得更伤心了,如今她都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求了,这些人怎么还不肯放过她的女儿?
“还请娘节哀,娘子这会儿昏迷不醒,还得娘帮着照顾。先把娘子送到娘屋里安置好再说吧。”钱裕轩说着,便与柳姨娘一道将林子舒送到柳姨娘的屋里。
而钱裕轩心里同时也担心着另一件事,林子舒怀孕流产一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果去请了太医院的医正过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子舒流产一事,只怕还未来得及给林子舒治,就被林家的人给赶了出去。
以后,只怕这一辈子,林子舒也是回不了娘家的。
子珊见钱裕轩面色不对,心知他所担心,便道:“我听闻曹医正是太子妃娘娘用惯了的,索性太子妃娘娘对我还是不错的,想必请了曹医正来,他也能用心医治。表哥不用担心。”
钱裕轩听子珊这样说,脸色才稍好一些。
林老太爷依子珊所言,立即着了人去请曹医正,钱裕轩也将林子舒抱到了柳姨娘屋里,按说女婿是不合适进丈母娘屋的,但此时也是别无他法,也顾不得许多。
在林老太爷眼皮底下就发生这样的事,林老太爷震怒不已,一双眸子在屋里所有人身上剜了一遍,“今日这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哼,有什么好查的,舒妹妹回府之后,便去了老太太屋里请安,然后就去了姐姐屋里,一直到用饭的时候着人去请了才过来。这饭菜里有没有毒一试便就知道,不过大家都在吃的,怎以我们都没有事,就妹妹一人有事?”林子芸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子珊。
子珊没想到,林子芸还真是恨她恨得紧,心里不由冷笑,她拿自己当劲敌,却不知自己并无意于睿王妃,而林子芸纵使她才容色才情绝佳,也断然做不了睿王妃。自以为聪明,实则却是愚蠢得很,被人拿来当枪使还甘之如饴。
“芸妹妹,还是等曹医正来了再说吧,这没凭没据,可不要乱说话。”林子韵好意地说道。
“我也不过是说的事实而已,既不是这饭菜的问题,那便是在其他地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我要怀疑姐姐,只是妹妹确实除了老太太屋里,就只在姐姐屋里呆的时间最长。老太太总不可能下毒去害自己亲孙女儿的,不是?”林子芸冷嗤一声,看着林子珊,今日无论是不是她,都得是她……
子珊也在想,这下毒之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又是什么方法?林子舒在她屋里,连水也没喝上一口,自然不可能是在她屋里中的毒,从落玥阁一路到盈轩阁也没碰到过什么人,唯独进来时,林子韵亲热地挽过林子舒,但也只是一瞬间。
应该也没有什么毒是这样碰一下,就能悄无声息下的,那么这毒极有可能还是在这菜里。
但诚如林子芸所言,这菜大家都在吃,偏别人就没有中毒,而林子舒一人中毒。
子珊的目光落在林子舒的用餐器具上,如果在直接将毒涂于筷子上,岂不是就只有林子舒一个人中毒?
林二爷见子珊的目光落在林子舒所用过的筷子上,目光一寒,这丫头太聪明,就不知这一计能否成功。
“老太爷,诚如芸妹妹所说,这饭菜既然我们吃了都没有事,说明这毒不是在饭菜上的。不过,芸妹妹一口咬定舒妹妹是在我屋里中的毒,那么我势必要把真相找出来,才能还我的清白了。”子珊收回目我,淡淡地从林二爷脸上瞟了一眼,却与林二爷阴寒的目我撞个正着,林二爷看向子珊时,目光里毫不隐藏他的杀意。
子珊则回以微笑,“二叔觉得舒妹妹是中了什么毒呢?”
林二爷面色一沉,“你既懂医术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哦?二叔不知么?我还以为……”子珊笑容浅浅,却让林二爷恨不得一拳揍扁她的笑脸。
“你以为什么?林子珊,我可是你二叔,你就这么对长辈说话?”林二爷冷声说道。
“二叔何必这么激动,我只不过以为二叔见多识广,会比我们晚辈知道得多一些而已。”子珊淡淡地说道。就算不用想,子珊也知道这件事与林二爷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没有想到,林二爷竟然没有直接对她下手,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陷害于她。
不过这也说得通,她原本就精通医理,林二爷也并不知道也是否对毒也精,本来她就有防范之心,如果直接对她下毒,必定会被她发觉。倒不若对林子舒下毒来得巧妙。
而且,林子舒新婚之夜流产,林二爷可是得了消息的,正因为如此,他断定钱裕轩必定不敢让外面的大夫来诊断,只要林子舒一死,便让林子芸一口咬定林子珊,再求老太爷派人搜,而那搜查的人之中便有他安排的人,到时候将毒药带到林子珊屋里,再假意被发现,坐实了林子珊的罪名。
毒害亲姐妹,便是不直接把她送到刑部大牢,也会将她送至家庙,从自青灯古佛一生。
但林二爷怎么也没想到,林子珊竟然要请曹医正来给林子舒瞧诊,又因为太子妃与她的关系,竟是让钱裕轩同意了让曹医正来瞧。到时候势必会瞧出什么来。
不过,林二爷却也有后招,此时,他却是并不担心的。
曹医正因为知道林子珊最近很得太子妃的青眼,所以来得也很快,进了林府后直接跟林老太爷打了个照面,便直接去了柳姨娘屋里。林老太爷此时便正步至前院,等着结果。
林二爷便立即让人撤席,介时,子珊也让永泰买通了那收拾的婆子,悄悄地将林子舒所用餐具收了起来。
“珊丫头如今越发地伶俐了,倒让二叔刮目相看啊。”大家都随林老太爷移步前院,林二爷却故意慢了脚步,折身看着跟在身后的林子珊,目光阴沉可怕。
子珊扬脸一笑,“二叔也是让子珊眼前一亮,子珊才发现,要向二叔还有韵姐姐学习的东西很多呢!”
“呵呵,是么?”林二爷反唇讥笑地问道。
“当然。”子珊不可置否,她会让他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她的后果。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钱裕轩才与曹医正一起到了前院迎客厅里。
“舒丫头怎么样了?”林老太爷请了曹医正坐下,才向钱裕轩问道。
“还好珊小姐及时用银针护住舒小姐的心脉,只是这毒太过霸道凶猛,终究还是伤了根本,这会子虽是解了毒,但要彻底清除体内於毒却还需要些时日。”曹医正如实说道,但同时她也诊出林子舒流产之事,但这种事情乃别人的家事,他管不着,也不愿意知道,而且太医院的解毒高手也并非只有他一人,但林老太爷却以林子珊的名义去请了他,虽没明说哪些要保密,但曹医正这样的人精又岂会不知?便只捡了林子舒的病情说事。
“曹大人可知是中了什么毒?”林老太爷问道。
“不瞒林老先生,舒小姐这毒却不是我大周所有。乃鞑靼所生长的噬魂草之毒,此毒草的茎液剧毒无比,如果提炼精纯,效果便与鹤顶红效果一样,见血封喉。只不知林老先生府里,何人竟能有此毒药。”曹医正也不瞒林老太爷。
“哦,原来是这样。孙女身体里的余毒还望请曹大人多费心了,时间不早,我就不留曹大人用茶了。”林老太爷点头,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此时林老太爷也没有心思再招呼曹医正,便直接说道。
曹医正也知道林老太爷有事情要处理,也不愿多留,便起身告辞,林老太爷让林元送了他出去。
林元刚是备了一大包谢仪银子交到曹医正手里,说道:“劳烦大人跑一趟了。”
曹医正掂了掂手里银子的份量,知道这其中有封口费的成份,便也不推拒,跟林元客气了两句,便坐了自己的马车离开。林元看着曹医正的马车走远,才缓缓将大门关上。
“老二,你怎么看?”如今这府里,与鞑靼有牵连的便只有林二爷,还有刚去过辽安的林子珊,所以林老太爷首当其冲就怀疑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