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 从北往南打的战役总比从南往北要容易许多,况且卫尘起所率的又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在后方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只三个月, 卫尘起所率的大邺军就连破数城、活擒刘梁二王, 将战线推到了江南腹地。其势锐不可挡, 不少州县在大军来之前就已经遣使归降,如此形式之下,即便有那些想要据城死守的, 也被左右部将斩下了首级,献城而出。
顺风仗从来好打, 况且卫尘起又是当世名将,这场本来预计要打到年底的仗甚至赶在了入冬之前就结束了。
直到这时候,卫尘起才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
紧接着便是班师回朝。
这一次“班师”, 才是方暇在最开始系统空间内看到的剧情中的描述。
烈烈军威,煌煌盛世。
是比上一次更加正式、也更加庄严的迎接。
因为这一次,他们迎接的是名正言顺、一统乱世的帝王。
方暇这次仍旧缺席了。
这回倒不是没有被通知到, 而是剧情已经结束,接下来他就要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大变活人总不太好,他干脆找到了一个临街没什么人的二楼阁楼。
这种地方现在好找的很,这毕竟是一次正式的迎接,不像上次的临时通知,几乎整个佑安城的百姓全都被半强制性的带到了外面——除了那种不能动弹瘫痪在床的, 就连还在吃奶的小孩都被娘亲抱在外面, 准备恭迎圣驾。
方暇这二楼还是背着人偷偷溜上来的, 这要被发现了是该“治罪”的。
方暇这会儿不老老实实在家等着脱离, 而是专门跑到这边还是有理由的。
考虑到这些年卫尘起这个领导又是发奖金又是分房子(虽然他不需要), 方暇觉得自己这临走也该送点什么。
这个想法其实早在一年前卫尘起册封国师的时候就有了,也因此这大半年他都没有消费什么,而是兢兢业业地攒着点数,就为了最后这一个目标——“特效”,龙形的特效。
为了这个和粮种比起来算是巨额的支出,方暇简直在掰着指头算日子,总算在十几天前才达到了目标,也算是刚刚好赶上。
不过,买是买了,可这种特效效果要是选错人那就尴尬了。
考虑到这时候国家初定、还是民心不稳的时候,要是选错了人,后果恐怕不仅仅是“尴尬”这么简单。
也因此,方暇这才不得已专门跑出来这儿盯着。
方暇这边避着人不好出声,一个人干坐着又无聊,不由小声跟系统聊了起来。
他再一次确认,[我这么走,真没事吗?]
系统一副“宿主,你放心”的态度,[宿主脱离以后,世界意识会自动合理化离开的理由。就比如说如果宿主身体很差,在别人的印象中就是突然暴毙;如果宿主喜欢出门探险,那就是遭遇意外;如果宿主……]
系统这“过来统”的语气好像确实挺让人放心的,但是方暇听着自己这一百八十种花式死法,表情渐渐怪异起来:这个光团子真的不是在借机骂他吗?
回忆起对方这些年犯的蠢,方暇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这小傻子没这个智商。
在把话题从这上面扯开之后,方暇又和系统闲聊唠嗑了几句,很快就注意到下方街面上的气氛一变,原本还有些松懈的值守卫兵一下紧绷起来,有些吵闹的街面也在卫兵的厉声喝止下安静下去。
方暇见状也连忙止了声,紧绷着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也确实没过多久就看见了远处仿佛海面上乌压压的浪潮翻涌而来的影子。
依旧是骑兵在最前方,嵌着蹄铁的马蹄整齐踏下,地面都被带出了阵阵震颤,方暇所在的二楼甚至有种或许要倒塌的错觉。
虽然心底知道那是错觉,但是方暇还是忍不住抬手扶了一下窗沿。这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中,方暇抬头注视着那边最最领头的那个人。
这会儿的行伍还没到近前,方暇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是考虑到地位尊卑和卫尘起一向的性格,这该是他无疑了。
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为免再被抓包一次,方暇也不敢等卫尘起走得太近,在跟系统再三确认那确实就是卫尘起之后,他直接定点使用了“特效”。
然而……
无事发生。
方暇:?
他忍不住质疑了一句系统:[你们商城里该不会还卖假冒伪劣产品吧?!]
系统大声辩驳:[不可能!]
方暇:[那这是……]什么情况?
方暇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他看见了那个特效的效果。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聚集了厚厚的云层,天色几乎在几息只见变得晦暗。阴沉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一样,云层却还在不断汇聚。
这好像天罚一样的景象让还在街上的百姓发出了惊恐的骚动,这动静被旁边维持秩序的卫兵厉声喝止,但是就连那喝止声也带着些恐惧的颤音。
卫尘起勒停了马缰,而他身后的队列也跟着停下。
和骚动的百姓、艰难维持秩序的卫兵不同,这只大军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们像是并没有看见这奇异的天象、也并未在意到周遭的骚乱,仍旧是主帅一身令下、就可以冲锋陷阵的精兵——卫尘起在军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这占据了大半街面的披甲执锐的士兵,仅仅沉默地站在道中央也昭示了鲜明的存在感。在他们不知该说是威慑还是引领之下,道边的骚乱渐渐平息下来。百姓虽仍是神情惊惶,却也只战战兢兢跪在道边、一下比一下更重地叩首——却也不知是在叩拜老天、恳请它莫要发怒,还是想要寻求他们的君王庇护。
在这拥簇之下,卫尘起仰着头,直视着这阴沉沉要压到地面的天空、直视着这仿若这天罚一样的景象。
天罚?
卫尘起甚至想要冷笑了。
前朝的那位周帝广征徭役大兴土木,以致民不聊生、百户之中甚至找出不一个青壮男丁的时候没有降罚;贪官污吏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的时候没有降罚,这天下大乱、遍地饿殍的时候没有降罚——反而在这时候?在现在?!
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染指仙人?因为他冒犯了天威?!
——这种老天又有什么可敬的?!
就在卫尘起脸上的神色一点点转冷的时候,天上的景色却突然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暗沉的云层中隐隐约约有金色的光芒闪现,像是云层漂浮间露出的一丝间隙,却又比那更加明亮、更加刺目。随着那金色的影子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显露的范围越来越大,卫尘起也终于看清了,那是……鳞片?金色的鳞片。
这种时候、这般情景下,卫尘起能想到的只有一种生物——那自上古便流传下来的、被一代又一代作为帝王象征的图腾。
在云层中翻涌的身躯也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头颅,额上生角、唇边带须,只一个吐息间周遭的云雾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搅动着翻腾起来。
猜测被验证,卫尘起也是呼吸一滞。
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