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宴摇头:“不是,一个普通的店员而已。”
他在尤星越身边,接触得最多的当然是南北街上各种店铺,自动把自己归类为不留客的店员。
尤星越抵了下镜框,望向白蛇:“你确定想跟她走?跟我离开不好吗?”
叶建帮吓了一跳,毛骨悚然地四下看了一圈:“您,您说什么?!”
尤星越解释:“刚才白蛇说,他能和上次来求龙王像的女士走。你们没有答应那位女士的要求,白蛇在逼你们答应。”
叶建帮一蹦三尺高,蹭蹭两步跑出了龙王庙:“庙、庙里真的有蛇?!!”
时无宴微微颔首:“一千六百多年修为的蛇妖,腹生两爪,已经有龙像。”
叶建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像他们这种年纪的人,对玄学可谓是半信半不信,如果谈风水,他们信。要是说村子里有货真价实的妖怪,那绝对突破他们想象,震惊三观。
叶建帮恶寒过后,恐惧爬了上来:先前晒龙王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狠狠得罪了蛇妖?!
白蛇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尤星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尤星越彬彬有礼道:“不留客老板。”
不留客努力冲白蛇挥挥手。
白蛇死前修炼了千百年,自然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妖怪,活着的时候就听过不留客的大名,闻言放松下来:“原来是不留客。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我可以跟你们走,暂时算你们不留客的器灵,但是你们得把我结缘给那个女人。”
白蛇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是个十分美貌的……喂,不留客老板,你听我说完啊!”
尤星越才懒得听白蛇一长串的形容,他走到庙外,询问叶建帮:“叶叔叔,我会先带走这尊神像,价格照市价。对了,你有那位女士的联系方式吗?”
叶建帮思绪混乱,磕磕巴巴道:“那闺女在城里结了婚,不怎么回老家,她父母大概有她的电话号码。要、要不然我们去问问?”
尤星越微微颔首:“麻烦叶叔叔了。”
他向神像伸出手:“白蛇,我带你去找那家人。”
白蛇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在村子里转转没问题。
白蛇盯着尤星越片刻,缓缓游下神像,顺着尤星越的手臂攀上肩膀。
叶建帮梦游似的在前面带路,走了四五分钟就停在一栋自建房跟前:“李桩!李桩在不在?!”
自建房内传出两声答应,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虽然发福了,长相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周正。
李桩耷拉着眉眼,身上一股酒气:“叶老哥,你找我什么事?”
叶建帮:“你有你闺女的电话号码吗?村子里有事找她。”
李桩正要说话,自建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大约是李桩的妻子,她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庙里那个破东西卖给我家的死丫头。那个白眼狼几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冲着庙去了!”
李桩并不阻止妻子的咒骂,瓮声瓮气地询问:“叶老哥找招娣什么事?”
白蛇竖起身体,发出明显的“嘶嘶”声。
这是一个攻击性十足的姿态。
不留客赶紧摸了摸白蛇,防止蛇妖暴起伤人。
蛇鳞冰凉顺滑,大夏天的手感很好。
白蛇:“……”
白蛇放弃攻击人的架势,默默爬到了尤星越的另一边肩膀。
他娘的是不留客本人吧?刚才摸他尾巴尖的应该也是不留客。
尤星越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对情绪很敏感,这一对夫妻提起女儿时,厌烦之情丝毫不遮掩。
时无宴抬手轻轻扶住尤星越的肩膀,衣袖间浅淡的香气驱散了尤星越内心的不愉快。
“李先生,”尤星越借着推眼镜的动作调整了一下情绪,“是我们找她。”
李桩夫妇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一下:“你、你是?”
这两个年轻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气质打扮都好,是不是什么有钱人?
尤星越撒谎不打草稿:“我是她同学,好几年没联系了。这几天和朋友来这边钓鱼,突然想起来她住这儿,想来问问她在不在家。”
李庄夫妇态度立刻好了许多——来这边钓鱼的,十个有七个都是大老板!
李桩妻子热情道:“哦,原来是同学,快进来坐!”
尤星越才不想进去,他厌烦这个家庭的氛围,不过看出李庄夫妇怪异的态度,他态度越发温和:“我本来想约她出去吃饭,她要是不在那就算了。”
尤星越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冒昧打扰了……”
“我们有她的电话号码!”
李桩妻子赶紧说,随即一咕噜报出号码,笑着说:“招娣现在市中心上班,你们有空多联系。”
李桩附和:“多联系多联系。”
尤星越如愿套到联系方式,随便应付几句,赶紧和时无宴离开李桩家。
叶建帮脸色不好:“让大师见笑了。他家有点混不吝的,不过闺女是好闺女!虽然说不回来,但给咱们镇上小学捐过钱!”
白蛇殷勤道:“好姑娘。”
尤星越解锁手机往外拨号码:“我知道。”
电话响了几声,最终被接通,那头传来女人平静的嗓音:“喂?”
尤星越:“您好,请问是李……招娣女士吗?”
那头沉默片刻,礼貌地纠正尤星越:“那是曾用名,我改名李凭玉了。”
尤星越:“……哦,抱歉。”
这糟心的重男轻女封建主义。
李凭玉:“您有事儿吗?”
尤星越:“您对李家村龙王庙的龙王像还有兴趣吗?”
白蛇伸长身体,试图挤开尤星越自己接电话,尤星越烦不胜烦。
时无宴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力量推开了白蛇。
李凭玉声音柔和下来,她以为电话对面是李家村的人:“有,但是……我最近比较忙,所以可能没办法去接。”
尤星越温和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你送过去。”
“不了吧,”李凭玉的声音淡淡,“我最近真的非常忙,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我一定会去接神像。我可以出二十万,只要村子里好好保护那尊神像。”
她一字一顿:“我死了丈夫。”
尤星越一怔,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颖江市花岚区,一个高档小区内
天已经快要黑了。
李凭玉拉上窗帘,打开房间内所有灯,一百三十平的套间亮如白昼。垃圾桶里丢着白色花圈,和裂成好几块的黑白遗照。
年轻男人的面容,透过破碎的玻璃,似乎也碎裂成了千百块,每一块都是扭曲的五官。
她在入户门上贴上一张黄符,随即后退一步,冷冷注视着防盗门:
尽管来吧。
因果报应,厉鬼寻仇,都是狗屁,难道还能比活人更可怕?
另一头,尤星越站在黄昏的霞光里,看见一条血红的在白蛇身上一闪即逝。
时无宴眉睫低垂,淡淡道:“血煞气。白蛇,你间接害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