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马能发出的声音就和超薄紫檀差不多,凡人中只有体质特殊的人才可以听见。
卫澜小声:“能、能让我也听到吗?”
尤星越一笑:“当然可以,让我想想办法,嗯……”
时无宴指尖一点卫澜的耳垂,尤星越唇角微微翘起来。
时无宴是做多于说的性子,如果他能帮得上忙,一定在说话前就动手了。
卫澜只觉得脑子一清,紧接着听到了小马的声音:
“小卫澜。”
很软的声音。
卫澜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尤星越索性将卫澜抱在怀里,小马放在卫澜手上。
这匹小马以前是富贵人家的闺房玩具,做得精致柔软
尤星越问:“你到了颖江市,怎么不来找我?”
小马有点不好意思:“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很多家庭父母和孩子之间有误会,我就忍不住想帮帮他们。我一路走到颖江市,发现耳朵上拆下来的线太多了,就想把自己缝起来。”
“我去了一家福利院,那里的婆婆以为我是玩具,没有赶我走,但是也没有帮我缝一缝耳朵。”
小马很不好意思地跑着蹄子:“我想漂漂亮亮地来见老板。我准备自己走了,但是有个孩子要被领养到这家,我忍不住偷偷跟过来,我怕他和新家人处得不好。我给父母都栓了线,晚上跑到姐姐房间的时候被抓住啦,我有点怕她,所以没去栓。”
尤星越双手往后一撑:“钟家对小燃很好。”
小马这样操心的性格,一路上看到有嫌隙的父母与子女,就勤勤恳恳地拴上线,希望对方可以圆满和谐。
小马细声细气的:“嗯。我想去找老板的时候碰见了卫澜。”
小马很困惑:“他人前对卫澜很好,人后又打骂卫澜。我栓了一条有一条的线,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要强行将他们父子绑在一起,我只是想卫澜不要挨打。”
小马不能懂人的复杂,小马只希望孩子们可以快乐地度过童年。
尤星越腾出一只手,虚扶在卫澜单薄的肩膀上:“能看看你的伤吗?”
卫澜面露犹豫,抱紧怀里的小马,过了一会儿,他温顺地垂下头:“嗯。”
他不喜欢露出身上的伤口,他知道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招来第二顿毒打。
尤星越轻轻拉开卫澜的领口——
小孩雪白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着几条深色淤青,看起来似乎是电线抽出来的痕迹,像这样的青紫伤痕几乎遍布卫澜的后背,手臂和脖子脸颊却都没有。
尤星越眉心跳了跳,捏着卫澜衣服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隐忍地呼吸几下,轻轻放开手:“报过警吗?”
尤星越很会说话,他不责问为什么不报警,只是问报过警吗?
卫澜沉默片刻:“我没办法去报警。我十一岁了,每天要上学,上下学的时候都是他来接我,我没办法去派出所,我也没有手机,没有钱。老师不喜欢我,他每次见到老师都告诉老师我很不乖。”
“有时候他打到手臂上,老师只会告诉我不要在外面跟别的小孩打架。”
“没有人觉得我是好孩子,有一次小区里的爷爷奶奶发现我被他打,他们告诉我在家要乖一点,要让他省心。”
“后来他慢慢就不那么关着我了,反正这里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他打我,在他们眼里是管教,是太累了。”
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折磨他的身体,污蔑他的名誉,分割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使他无路可逃无处可去,使他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像从来没有扎过根,飘飘荡荡地浮在人间。
“后来小马来了,”卫澜唇角绽出一朵笑意,“小马可厉害了!她会揍他!他已经快有两天没有敢打我了,我还骗到了一点钱,我可以去给小马买针线盒,我会帮小马把耳朵缝起来,她以后就……”
他突然想起,今天开始小马就要离开他了。
卫澜没有再说下去。
小马:“老板,我现在不想走了!我要保护卫澜!”
尤星越看着怀里这两个——卫澜瘦小小一个,小马坏了两个耳朵,两个小东西豪言壮语地要互相保护。
尤星越无奈道:“我又不是死的。”
卫澜两只大大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暗淡:“他是我爸爸,你跟我没有关系,没有用的,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尤星越笑了笑,心想他有的是办法,只看能不能合法而已:屠龙那样嫉恶如仇的性格,要是知道有人这么折磨孩子,他能半夜冲进1702追着卫澜的父亲砍,那场面一定很血腥。
不动用器灵也很简单,寻常人看不见线,随便制造一场小意外……
说起来,酒喝多了容易突然心脑血管疾病,这还是沈情亲自叮嘱过的,金蟾的原主人曹铎不就成了植物人吗?
察觉到异常,时无宴轻轻触碰尤星越的手指。
尤星越睫毛微垂,同时掩盖住方才冒出来的想法,他对时无宴一笑,随即低头道:“当然会有办法。”
“我们先去报警,”尤星越语气轻柔,“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他这层皮。好不好?”
尤星越忽而一笑:“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回去的时候就不怕吗?”
卫澜小小的脸上表情不动一下,一字一顿道:“他可以打死我。”
只要送走了小马,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