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眠是鬼王这一点也不难消化——古来多有能人死后被聘为鬼神, 比如阎罗殿中有几位阎王活着的时候是断案如神的父母官。
秦飞眠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军,杀伐气极重,做鬼王确实很适合。
尤星越刚刚看过小红马的记忆,猜到秦飞眠应该是冲着小红马来的, 只是秦飞眠当了这么多年鬼王, 气势面容上有了相当大的差异, 小红马可能没有认出来。
小红马大概是累了, 她损伤本体后精神高度紧张了好几天,现在卫澜的事情尘埃落定,她终于放松下来,四蹄朝天地睡在尤星越怀里。
尤星越理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顶着两根翘起来的头发, 好奇地问:“所以你现在的父母,其实是上一世的父母?”
秦飞眠行过礼就自动站起来找地方坐下了:“对, 好不容易等他们这一世凑成夫妻,我也就凑了个假期。”
尤星越感慨:“也很好。”
他亲身经历一遭, 才发现史书一笔下掩盖了多少爱恨。
“来找小马吗?”
尤星越正要打开主灯,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缩在时无宴怀里:“……”
尤星越坐直身体,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打开主灯, 驱散了室内暧昧的昏黄:“傍晚的时候帮小红马缝耳朵, 没想到陷进了她的记忆。”
秦飞眠当了几百年的鬼王, 和不留客的上一任老板打过交道, 对不留客老板的新奇之处有所耳闻, 因此不奇怪尤星越能看到小红马的记忆。
不留客的老板总有超凡的共情能力, 听说这一任老板又格外的敏感。
秦飞眠眼神微微柔软下来:“嗯, 其实前几日就想来看看了, 只是太忙,脱不开身。”
尤星越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红马递给秦飞眠,随口问:“你不是在休假吗?”
白天是钟卿,晚上是鬼王,还能出去溜达,确实是放假。
秦飞眠的表情充满了一言难尽,答非所问:“郁荼是不是跟你说,死后可以在阴司任职?”
尤星越不明所以:“是啊。”
“别去,”秦飞眠心累,“我从拘魂使到鬼王,在阴司待了快九百年,才休这一次假。假还休得不全,我一年里有一半的晚上得赶回去处理公务,白天再回来。我前几天回去,听上中地狱的两个鬼王商量能不能提前弄死我。”
阴司十八层地狱分为上六层、中六层以及下六层,越往下,鬼魂生前作恶越多,等闲鬼神震慑不住。
现在秦飞眠度假去了,下六层最烦的活分给了上面两个鬼王,那两个缺德货天天想弄死钟卿。
尤星越:“……”
阴司好像……确实很坑的样子。
秦飞眠:“阴司,活多钱少没福利。”
尤星越二十多岁的年纪,忽然对几十年后的生活充满了忧虑——就跟考公没成功似的。
秦飞眠感慨:“全阴司最闲的,就是这位了。”
尤星越回头,“闲人”时无宴睁着深夜一样的眼睛,眼神充满了无辜。
秦飞眠摸了摸小马,小红马的有耳朵已经缝好了一半,尤星越的针线活还没落下,针脚细密,要是绣上一圈花,看上去就像没破一样。
尤星越:“她认出你了吗?”
秦飞眠摇摇头:“没有。”
鬼王真身,哪有那么好认。
尤星越:“你这趟来是要带她走?”
在小红马的记忆里,秦飞眠极喜爱小红马,不然也不至于十好几岁还带着小马去军营,可惜小红马真正诞生出灵智的时候,秦飞眠已经死了。
秦飞眠举起小红马,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马晃晃脑袋,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好像熟悉的人。
小红马蹬蹬四蹄,软软地问:“你是谁呀?你是喜欢我吗?”
鬼王经年轻佻的眉眼浮现笑意,昳丽容颜上神情近乎温柔:“是啊,我喜欢你。”
她放低手,亲了亲小马耳朵:“我是秦飞眠啊,我的小红马。”
小红马愣愣看着她,半晌终于回过神,神气活现地踢踢前蹄:“飞眠眠,我可厉害了!”
秦飞眠笑着点点头:“嗯嗯,多厉害?”
小红马:“我也能保护别人了!”
小红马说起话和跑起来一样轻快,交代了她从飞雨市跑过来,路上都栓了多少人,有几个家庭重归于好,又有几个家庭依然撕破了脸。
尤星越三人静静听着,谁都听得出也看得出,小马很愿意做这样的事,她愿意花时间去修补家庭之间的缝隙。
她每栓一根线,就会偷偷留在那个家庭里观察一阵。有时候会得到满足,有时候则满心失望。
小马细细道:“我讨厌卫高福,可是我希望卫澜不要挨打,我栓了很多线,可是卫高福的态度没有改变。”
“为什么呢?”
小马满心困惑。
尤星越伸手摸摸小马,眼里泛起笑意:“因为线不能强迫人们相爱啊。”
小马似懂非懂。
尤星越:“你要和秦将军走吗?”
他延用了当年的称呼。
小马回头看向秦飞眠,有些苦恼地抖抖耳朵,她当然是很想的,她甚至能记起将军怀抱里冷铁和天风的味道。
反倒是秦飞眠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在阳世待不了太久,可能不到二十年就要清除其他人的记忆,回阴司去。”
秦飞眠眼神柔和:“小马喜欢人间,喜欢爱。”
下六层地狱关着最恶毒的灵魂,罪无可赦的魂魄里没有小马最想要的爱。
或许有,却又不够多。
而且和她结缘,不利于小马修炼,还是找个更好的有缘人。
小马不舍地依偎在秦飞眠怀里,尤星越浅浅道:“小马还没有名字,也许该由你来取。”
秦飞眠握着小马的前蹄:“小名就叫灼灼吧。大名等你自己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