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回头看了看老人:“在下严漆之。我们严家几代都是做漆器的,严复白……就是这个老头,他和我都想把这份手艺传下去,所以我们想回人间。”
器灵很虚弱,哪怕维持人形外貌都十分吃力,形体几次模糊。
时无宴起身,点了一颗香丸,浓郁的灵力随着香丸燃烧迸发出来,器灵透明模糊的灵体得到了灵力滋养,他下一刻就要变回原形的灵体稳固下来。
香丸燃烧片刻,灵力充满室内。
严漆之获得了足够的灵力,将自己的灵体稳固下来,从稚嫩的儿童模样变成了十来岁的少年。
严漆之感激道:“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要不是这两位素未谋面的侠士仗义出手,严复白说不定撑不过一旬。
尤星越斟酌道:“不知道你听说过不留客吗?”
严漆之精神一振:“自然听过!我们这些有年纪的器灵,谁没有听闻过不留客的大名?听说老板们能见到凡人妖怪都不能见到的‘线’,契约之下,留住了不知道多少器灵快要消散的灵体。难道您认识不留客的老板?”
尤星越道:“我就是。所以你有没有兴趣……”
严漆之惊喜道:“在下愿意将自己的弟妹以身相许!!”
弟妹?尤星越知道一些家族传承的器灵会将自己视作家族内的人,难道严漆之真的有个弟妹?
等等,弟妹不是弟弟的爱人吗?
尤星越下意识看向时无宴,往复很困惑地蹙起眉,茫然地看着自己。
尤星越一把握住时无宴的手:“是这样的,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严漆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疯狂摇头:“不不不,在下的弟弟妹妹还是不能化形的小器灵,还不会谈情说爱!我只是说想将两个孱弱弟妹托付给不留客,找一个有缘人。”
一时间,室内一人一器灵,竟然说不出谁更惊恐一些。
尤星越松了口气,他有点尴尬,幸好他表情管理到位,清了清嗓子:“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不过以身相许这个词有些不太合适,毕竟这个词指的是嫁给心上人。”
严漆之恍然大悟:“这样吗?原来以身相许这个词竟是如此的含义?”
尤星越心累:这么大一个器灵,历史悠久,底蕴绵长,竟然是个小文盲。
严漆之有些心虚,强撑着道:“我们手艺人……醉、醉心技艺。”
尤星越柔和地笑道:“我懂。”
才怪,自己不看书,拉其他手艺人下水。
严漆之松了口气,他回身取出严复白怀中的本体。
严漆之果然是一只漆器——他的本体竟然是一只百宝嵌漆盒!
所谓百宝嵌,是用珊瑚、翡翠、水晶、玛瑙、和田玉等等多种宝石进行镶嵌雕刻,在器物表面完成花纹。
而严漆之的本体,是一只黑漆镶珍珠、绿松石、青金石、象牙、珊瑚的首饰盒。用各种珠宝贴出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螺钿勾出了翻飞的蝴蝶。
黑漆大气朴拙,衬得铺在漆面上的宝石镶嵌光彩照人,跨越千百年,闪烁着瓷国工匠超凡的工艺和极致审美的追求。
严漆之打开自己的本体,里头并没有钗环手势,而是一只等比例缩小的百宝嵌黑漆首饰盒。
这只首饰盒比严漆之的本体小了一圈,雕刻镶嵌却完全不输,因为小,更显得玲珑可爱。
严漆之有些得意:“这是弟弟。四面做如意云纹,盒面为牧羊图。”
他示意尤星越伸出手,随即将小首饰盒放在尤星越手心上。
漆器触感光滑,这是木胎漆器,触感温润光滑。
尤星越能看到小器灵在漆盒内轻轻挪动。
小器灵形成不久,灵力虚弱。尤星越手心聚起一团灵力,慢慢温养着器灵。
严漆之轻手轻脚地打开小木盒,里头竟然还有一个更小的百宝嵌黑漆首饰盒!
严漆之小心翼翼地将最小的首饰盒取出,放在尤星越另一只手的手心,他唇角翘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骄傲:“这是妹妹!只有两寸长宽,嵌珍珠、青金石、玳瑁、水晶,盒面刻万紫千春,共一百朵花,一百只蝴蝶,左右为缠枝纹。”
宝石五色生光,黑漆大气朴拙。
再如何小,花叶却清晰可见,如此小的盒面,竟然能有一百朵花?
最小的漆器首饰盒脱离了哥哥们的保护,却感受到了更柔和清澈的灵力呵护。
严漆之眉梢眼角的骄傲盖都盖不住:“听闻不留客奇珍无数,老板,你看我这对弟妹当不当得起古今奇玩四个字?”
尤星越小心托着这两只小小的漆盒,几乎能透过这无比精美的图案,看到那伏案做漆器的老工匠。
何等手艺!
若是就此失传,不能使后人见证,又是何等可惜?!
严漆之傲然道:“我为父亲亲手所做,当为严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故而将孱弱弟妹托付给老板,望老板怜之爱之,为他们找到合适的有缘人。”
尤星越真的有被感动道:“果真是手足情深,你这会儿连成语都用对了。”
严漆之一定很疼爱自己的这对弟妹。
严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