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安向来知礼,又恭顺,谢江齐很少见谢梁对他发脾气,顿时慌乱,不是该如何相劝,更不知该劝哪个,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谢梁圆睁一双怒目瞪着谢江安。
谢江安依旧不平,微微抬头道:“爹,季瑊是您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他什么样您不是不清楚,就算姑母过世真的与季府有关,季瑊是姑母的孩子,难道还能是他害的不成?他那时才五岁啊爹!”
“啪!”谢梁重重地拍在桌角,谢江齐吓得一个哆嗦,先轻轻拉了拉谢江安的袖子,“哥,别说了······”又抬头看向谢梁,谢梁全身打着颤,愤愤地喘着粗气,忽的眼睛微闭,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来。
“爹?”谢江齐看他由怒转悲,顿时没了主意,轻轻唤了一声,谢江安也觉有异,缓缓抬头,看到谢梁略带悲恸的脸色,心中顿生悔意。
谢梁有两个妹妹,一个嫁入宫中做了皇后,一个嫁给了世交季骆林。谢梁的母亲早逝,父亲又驻守边境常年在外,谢梁兄妹三人关系比普通兄妹更要亲近。作为外臣,与皇后不能时常见面,所以两个妹妹出嫁之后,谢梁也只能与季夫人常来往。
季夫人出事时,谢梁正在返京的路上,刚刚进府便得知了噩耗,彼时手里还攥着他特意从南境给季夫人带回来准备亲自送过去的香料。
谢江安不知道那时谢梁心中的那种痛,但是他亲眼看着谢梁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亲眼看见他刹那间面无血色的样子,亲眼听见过他撕心裂肺的悲嚎,他知道,季夫人的死就是谢梁的一辈子的伤疤,碰不得。
“爹······”谢江安满脸悔意,膝行至谢梁身前,声音颤抖着,“江安失言了······”
谢江齐不曾见过谢梁如此模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见谢梁眼角两滴泪化成了两行,不觉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悲戚。
“爹,您若不愿意,我以后不再与季瑊见面便是了,您不要难过了,都是孩儿的错……”谢江安叩首,伏在谢梁脚边抽泣着。
谢梁沉默了许久,抬起左手,用拇指将脸上的泪抹掉,又弯下身轻轻拍了拍谢江安的背,沉沉地叹了口气,“罢了,起来吧。”
二人闻言,起身。谢江齐脚上疼痛,不免迟了些,刚把没伤到的那条腿抬起来,头顶射来一道凛冽的目光,耳边又闻得一句:“没叫你起!”
谢江齐木讷地抬头看了看,看见谢梁正瞪着自己,不情愿地又跪了回去。
谢江安看了看谢江齐,又看向谢梁,自知有过,犹豫了许久才敢出声求情,声音极弱,生怕再说错一句话:“爹,齐儿脚上还有伤。”
“昨个儿没罚他跪一宿就算便宜他了。”谢梁淡淡地道,转过脸去又对谢江安道,“我叫人去季府问过了,季玏已经醒了,待会儿你带着他去季府道歉。”
谢江齐可不想再见到季骆林,再看见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了,连忙辩解道:“季骆······季将军说不用道歉的······”本想说得理直气壮些,一不小心差点儿说错话,又撞上谢梁威严的目光,说着说着渐渐软了下去,说罢,也不敢抬头看谢梁。谢梁顺手摸过桌上一册书朝谢江齐就丢了过来,幸好谢江齐躲得及时,那书在谢江齐的耳边擦过去,谢江齐失魂落魄地看了看身后的书册,连忙低垂下脑袋。
“捡过来。”谢梁沉声道。
“哦。”谢江齐艰难地爬起来,本来脚踝就疼痛,跪的时间久腿也有些麻,他捡起书,一瘸一拐地蹦到谢梁面前,恭恭敬敬地把书放在了案上。
谢梁弯下身去,撩开谢江齐的外衣,撸起裤脚,瞧了瞧肿起来的脚踝,轻声道:“等他伤好了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