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对你信任有加,生前也有意提点,朝中人尽知,这皇位绝无二主,其实你也清楚,只要你一句话,朝中维护你的臣子不在少数,也多能臣贤臣,至于兵权······”
“够了。”喻成良不再让谢江安说下去,“原来舅舅不是要你来送我的,你啊,就是他一个说客。”说着喻成良低下头看了看谢江齐笑道,“只有齐儿,才是真心来送我的。”
“他懂什么!”谢江安叹息道。
“我本非薄志弱行之人,只是这几日,实在是摧磨人心志。”喻成良轻声道,“起初,在安华殿内听那道旨,我怨愤,我气恼,我不解,我甚至,想问一问父皇,那晚跟我说的话,到底何意,又做何用。随后,外面就乱了,乱糟糟,我听见他们为我辩斥,我听见他们质疑旨意,我听见他们愤愤不平,再想想父皇也从未说过要传位于我,我的心,就冷下来。”
“父亲说,那道圣旨,并未盖印。”谢江安道。
“是,”喻成良微微仰面,“不然,舅舅他们拿什么争呢?”
“所以也不是没有胜算······”
“江安,你知道吗,我在安王府昏睡醒来的那天,陈常侍伏在我耳边告诉我,皇后,不是好死。”
“什么意思?”谢江安驻足,拉住依然缓缓往前走着的喻成良。
“前一日,太医说皇后恢复得好,再服两剂药就可以停了,但是,就在那天夜里,病情却突然重了,仅仅两个时辰,就,叫不应了。”喻成良陈诉着,平静得很。
“你是说,是有人害的?那为何不查!”谢江安紧紧地抓着喻成良的手臂,使劲地摇晃着。
“他已经查过了,太医说不明,药渣也无异,”喻成良顿了顿,看着谢江安,“你还记得庆召年间的,凝寒丹吗?”
“凝寒丹?”
“若真是凝寒丹,那便真的查不出了。德宗时,京中便再无凝寒丹,去哪查呢?”喻成良苦笑着,“又有谁会信呢?”
“那姑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谢江安道,不知在问喻成良,还是自问,又或是在问这茫茫天地。
“他们已做到此步,日后定会步步紧逼,若我再不知后退,怕是日后,断手断脚,不得全尸。”
晚风有些冷,谢江齐打了个寒颤。
“那你刚刚为何不与父亲说明?”谢江安问道。
“舅舅是久经沙场之人,一腔孤勇,这宫闱之中,青砖黛瓦之下,有太多他想不到的事了。说多了,他只觉得我胆小怕事,说我畏手畏脚罢了。陛下走了,皇后走了,除了谢府,我已找不到亲人,我不想他再为我陷下去了,虽说日后不能一手庇护,但至少,能保你们平安。”
“父亲就是太急了,他会明白的。”谢江安轻声道。
“他明不明白我不在乎,反正我自己是想明白了,”喻成良笑了笑,看着前路的一片漆黑,“陛下与我,父子多于君臣,我现在只想尽人子之孝,不再贪念其他。”
谢江安轻叹一声,碎落在初秋的晚风里。
“送到这里吧,陈常侍会来接我的。”喻成良停下来,转身在谢江齐身前蹲下来,轻轻捏了捏谢江齐的耳朵,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谢江齐身上,“天黑了,齐儿会害怕的。”
“成王哥哥,”谢江齐抬起手,轻轻在那张泛着红光的脸颊上抚了抚,“我也挨过爹爹的巴掌,很疼的。”
喻成良笑了笑,抓住谢江齐的手,“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