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齐没有回话,静静地看着湖面,月色在湖面上镀上一层银光,波光聚散,如古人诗中所绘般静谧安和。
“那哥就不成亲,等你嫁人了,把这个送你做嫁妆。”谢江安轻声道。
“谁要嫁人啊!”谢江齐猛地坐起来,一把推开谢江安,羞恼地起身,抓起一块石子扔向湖中,石子正中湖中月心,波光散开,向四周涌动,又缓缓地聚合,聚在中央,再次映出月光。
“好,你不嫁人,哥也不成亲,哥养你一辈子。”谢江安笑吟吟地向后倒下去,枕着双臂躺在地上,天上月光比湖中更显安和。
“哥真能养我一辈子?”谢江齐回过头来看着谢江安,这一问,谢江安却沉默下来,脸上的笑意凝滞一瞬,渐渐消逝了,眼睛直视着天上月光,不敢侧过身去看一眼谢江齐。
谢江齐心下早已明了,自己的女儿身总不能瞒一辈子,早晚要嫁人,可是要怎么嫁人?再过两年,这身份便就瞒不住了,除非谢梁向世人昭告自己是个女儿,否则,他在洛阳根本不可能以谢江齐的身份常住下去。
谢梁如此刚硬之人,这种事情说出去,还不如要他自缢来得痛快。
对策,他们肯定早就想好了,却独独瞒着自己,这才是最让谢江齐难过的地方。他不责怪谢梁要他强做男儿,不管为何,他知道谢梁自有他的苦衷,但是又为何要瞒着自己,什么事情都不肯明讲呢?
“哥也知道不能是吗?”谢江齐轻声责问道,心里一阵一阵的凄凉,如这湖边晚风,如这月色冰凉。
沉默良久,谢江安缓缓地道:“有时候,我就在想,父亲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就是错了。”谢江齐冷冷地道,“他就不该把我接回来。他根本不缺我这一个儿子,也不缺我娘这个姨娘。”
“江齐!”谢江安坐起来,看着谢江齐的背影,“我不是说这个。”
谢江齐苦笑一声,若当初谢梁不把自己接回来,说不定此刻自己正和娘亲一起,在路边摆个小摊,像那个老婆婆一样,卖点儿自己绣的帕子,或者卖点儿自己织的绸布。卖些银两,供自己去村边老秀才办的学堂,念两天书,习两天字。没钱去学堂也没关系,自己可以蹲在学堂墙边,听老先生讲书。夜里回到家里,母子二人一边吃着自己做的饭菜,一边把每天学的东西讲给娘亲听。这样简单的日子,就算再苦,也不会觉得苦,因为自己本就是乡野孤子,定然不会向往天子脚下的帝都繁华。
而现在。
过惯了谢府的生活,当惯了谢府二公子,再叫他去过这种日子,他连想都不敢想,人总是这样,尝到过一点点甜头便再也吃不下星点苦头。所以谢江齐比谁都清楚岳姨娘为何战战兢兢,为何唯唯诺诺,但他不甘,不甘她每日过着如寄人篱下般的生活。
“你们到底打算日后如何处置我啊?”谢江齐紧闭双眼,将要落下来的泪生生咽了下去,转过头来,对着谢江安,笑着,“总不能真的叫我做一辈子男人,娶妻生子?”
谢江安缓缓站起身,缓缓走到谢江齐身边,低眉看着正抬眼看过来的谢江齐。
“你是谢府公子,自然不能叫你受了委屈,至于以后如何,爹爹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