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跟爹说,不要你走,不许你去什么岐陵山,你是谢家的人,哪里也不许去。”谢江安站起身,拉着谢江齐的手往前面去,没想到谢梁就在身后。
“不必去了。”谢梁道,“我刚刚想过了,也和你母亲商议过了,待你与苏觅完婚之时,昭告所有人,我谢梁,没有二子,除了长子,还有一个千金。”
谢江齐难以置信地呆立着,谢江安说时,他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谢梁也如是说。
“齐儿,你只有我一个爹,只有岳姨娘一个娘。”谢梁定定地道,眼波里泛着少有的慈爱。
谢江齐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扑到谢梁怀里,一声一声地唤着“爹爹”。谢梁眼中含泪,紧紧地抱住他。
“齐儿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惹事了!”谢江齐哭着道。
“傻孩子,不惹事爹怎么骂你?”谢梁说着说着笑起来,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下来。
秋衣正起,身上着了寒意,心里却不似先前那般凄凉。
阳光正好,照在父子二人身上,融化了横在中间十二年的坚冰。
谢江齐顿时不怨了,谁也不怨了。
十二年前救他性命,十二年后为了留他姓氏,谢梁连视之若命的脸面都可以舍弃,他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不怨了,也不恨了。
也不再担心害怕。
就算此生不婚不嫁,不改名氏性别,又有何怨呢?有谢梁这句话,就够了。
秋意正好,落木萧萧,秋水清彻,心底也如这一汪湖水般清凉纯澈,润遍全身。
此后,谢府家人总觉二公子变了,又不知何处变化,虽他一如既往般好动好闹好折腾,但总觉得懂事了些,再也没挨过谢梁的责骂,再也没有和岳姨娘吵过架,字迹越来越清秀,书也背得更顺畅了,竟也早起习剑,清早时常听见父子三人在后园习剑、欢笑。
谢梁似也变了,时常能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和温和,连二公子都不怕他了,都敢在他面前玩笑两句,岳姨娘也不似以往总是愁容满面常常哭哭啼啼,虽依旧日日在谢夫人身前伺候,却也多了些光彩。
原来岳姨娘笑起来,竟如此美貌,贤淑如大家闺秀,安和如书香世家。
“怪不得,谢将军如此刻板之人,竟也为她倾心。”
这话,是谢江齐某日在后园听见的。听罢笑了笑,笑罢又觉黯然神伤,看着一湖秋水垂眸感怀,无限愁思织就一腔悲凉心绪。
“十事九难全吧。”谢江齐坐在湖边喃喃道,木讷地看着湖面。
就像成王,日前盛宠再盛,却也没能再往前迈上一步。丧事一过,成王便请旨去跪守皇陵,新帝自然同意。先帝荣宠,朝臣俯首的成王殿下,便就这样离开了朝中。
多少人感慨,又有多少人暗喜。谢江齐不知道,他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只知道,成王是真心要去守皇陵的,为了那个“父子多于君臣”的父亲。
谢梁没有得到离京旨意,也没有请旨离京,倒一反往常,在京中常住起来。谢江齐没有过问。府上来往如常,谢江齐先前认为的“成王一派”依旧与谢府常来常往,或许少了几人,谢江齐并未察觉,但所见皆是熟面孔,未见过一个生人。
只有一人,谢江齐察觉到了,苏承万自上次离开后,再也没有踏进过谢府大门,连谢夫人也不曾来过,谢江齐替谢江安为苏觅挑选的木梳,也一直未得机会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