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吃这世上之苦。
“我追上你们的时候,岳姑娘把你抱在怀里,你一直在哭,她说你发着烧,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谢梁缓缓地回忆着,“你哭得我心疼,便上去瞧你,我一看你,你伸出一只小手来要抓我衣领,我心中一软,便将你抱过来,也是你讨喜,在我怀里竟不哭了。”
“谢将军看我们可怜,只道孩子无辜,便将我们安置在一户民宅中,请了大夫给你瞧病,谎称你已经······”岳姨娘道,“再后来,我们在那处民宅里住了一阵子,他便亲自将我们接到了谢府。为了掩人耳目,便对外称是个男孩儿,以免招人疑心。”
“我本无意苟活,又怕你在这府上受尽委屈,也只好跟着来了。好在夫人心善,公子明理,待你如骨肉至亲,我心无挂念,几次寻死,都是夫人劝阻,这才苟活至今。”岳姨娘又道。
这许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岳姨娘用帕子捂住脸,低声啜泣着。
听着岳姨娘的哭声,谢江齐缓缓地平静下来。
“林家还有一个兄弟,只是多年联络失了消息,我便央求墨先生帮忙寻找。”谢梁道。
“找到了?”谢江齐问道。
“说是有些消息,书信之中未多赘述,我也不甚清楚。”谢梁道,“不过,我与墨先生有约,若是找不到林家人,便将你送去岐陵山,拜他为师,对外也能避免闲言碎语,毕竟,你的身份,瞒得了十年,瞒不了二十年,再过两年,就算强说你是男孩,也难免招人嫌疑。”
“我知道。”谢江齐道。
“你不要怪爹,爹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谢梁道,这是这许多年来,谢江齐第一次见他如此动容,和善得叫人受宠若惊。
“我不怪您。”谢江齐轻声道,说着,鼻头一酸,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流,流至唇边,谢江齐抬起袖子粗糙地擦了去。
谢江安看他如此难过心里也不好受,半蹲下来,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别哭了。”
“他心里委屈,哭出来好受些。”谢梁道。
谢江安不再劝阻,只是将他紧紧地搂住,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谢江齐愈哭愈盛,从低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在谢江安怀里哀嚎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哭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只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只是觉得心里痛如刀割,只是觉得他该哭,该嚎叫,该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把这几年积攒的所有的眼泪都流干,把这几年压在心里的不甘不悦不情愿统统嚎叫出来。
他感觉自己很累。
很累。
谢梁严苛,对他几乎未曾有过好脸色,顶多不斥责便是好的。
岳姨娘谨慎,前些年寸步不离,时时盯着,生怕自己惹了祸事。
他也想像谢江安那般,能服侍在谢梁身边,能听他讲讲朝中之事,军中之事,能帮他排忧解难,也能得他两句夸赞。
他想要的不多,只想谢梁能对他笑笑,能待他温和。
现在想想,自己要的,真的太多了。
凭什么待你温和?凭什么待你亲近?凭什么宠你,疼你?
原来,的确是自己想要的过分多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留在府上,哪怕做个下人,做个奴仆,他也甘愿。在这里生长了十几年了,谢夫人待他如亲子,谢江安待他甚为宠溺,他舍不得。
是真的舍不得啊!
谢梁抬手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沉声道:“齐儿,你也莫怪爹待你太过疏远,爹是真的,怕你要离开那天真的来的时候,舍不得看你走。爹不是不想亲近你,爹是不敢,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