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汐将茶碗往桌上一搁,起身便走,季瑊一把将她拽住,她缓缓回过身,浅浅一笑,道:“这茶,不是滋味。”说罢,用力甩开季瑊。
季瑊在桌上留下了茶钱,迅速跟了出去。
林月汐快步走出茶楼,站在门前,看着对面的坤岁面馆,当年的好多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隔着门窗,她似乎看见谢江安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对面坐着的是谢江齐,乐呵呵地挑着筷子。
季瑊在她身侧站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转过头看向她,满眼的温和。
“你今日要给我看的东西,是谢府,还是这些。”林月汐轻声问道,细细的北风吹起发丝,吹透了衣裳。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季瑊轻声道,“或许这样会好些。”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在这里能听到你想告诉我的话?”林月汐转过身,微微仰面看着季瑊的眼睛,“或者,是你要他们说的?”
季瑊摇摇头,“谢府没落之后,我也时常来这里,在这里坐着的时候就好像江安哥哥还坐在我对面,端着茶,和我聊着书中的人。这么多年了,我几乎每次来都能听见一样的谈话,整个洛阳,没有人会忘记舅舅,没有人会忘记江安哥哥。那个仲秋夜,对整个洛阳,都是一个噩梦。”
是吗?
真的,都还记得吗?
那个曾经辉煌的谢府,那个曾经叱咤沙场的镇南大将,那个聪慧贤德的安公子,真的,都还记得吗?
“去城东湖边坐坐吧。”季瑊道。
不待林月汐答应,他拉着她便往城东走。
湖水早已结冰,湖边草地也是一片枯黄,但来年春天,这里依旧是湖光淋漓,莺歌燕舞。
可是谢府,在那个秋夜被一夜的大火焚烧的谢府,再也走不到来年春天了,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生机勃勃。
那些人,都死在了那个夜晚,死在了圆月之下。
林月汐沉沉地叹着气,看着冻结的湖水满脸惆怅。
“是你爹做的?”林月汐问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我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季瑊叹着气,亦呆呆地看向湖面,“他接了陛下的密旨。”
“是他带人去的?”林月汐问道。
“不,是季元清。”季瑊答道,“他病了,接了密旨,烧了一晚上。”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和他不和的吗?”
“是,也不是。”季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恨他的。”
季瑊淡淡地笑着,“我五岁那年,我娘死了,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也像江安哥哥一样能有一个弟弟多好,或者有个妹妹,我一定把她当宝贝一样宠。可是我娘死了,我也没能如愿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甚至从那之后,我连江安哥哥的面都见不着。”
“我在你家门前哭了两个时辰,最后都累得站不起来,可是舅舅就是不肯开门让我进去——我从不知道他竟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