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豫搬着张藤椅坐在门口，外面风大，她像是感受不到寒意似的，就这么静止不动地坐在这里。

晏恒看到这个画面，心头一顿，像突然间有块大石头压着心底，沉闷闷的。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里去了。

书豫看着外面萧索的夜色，过了会儿就听见有人在耳边道——“睡不着？”

话音刚落，她的后背一暖，肩膀被人披上了一张毛毯，书豫一顿，抬起头来。

晏恒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你不是回房间了？”书豫问他。

“是呀。”晏恒伸了个懒腰，随即手撑着下巴望着她，“这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某个人，所以出来看看。”

“坐在这里想什么？”他问。

听言，书豫默了几秒，淡淡摇了下头：“没想什么。”

晏恒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陪她静静坐在这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一阵冷风掀起，晏恒被冷得打了个寒颤，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书豫垂眸静了片刻，起身说：“进屋吧。”

……

隔天早上，晏明城和晏恒陪着书豫去了陵城西郊的陵园拜祭尤振严，晏明城把自己珍藏的酒都带来了，他倒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对着墓碑说：“老尤，你放心，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把书豫照顾得好好的，你在那边别挂心，凡事有我。”

说完，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末了，将另一杯酒洒在墓前。

书豫将父亲的墓碑打扫干净，放上了一束鲜花，她安静地注视着父亲的照片，许久后，敛眸压下心里的情绪，朝墓碑鞠了一躬。

离开了陵园之后，他们回江都镇拜祭了书豫的母亲，傍晚的时候才回了家。

接下来两天，市里的领导听说书豫回来了，市委副书记和市公安局的局长分别带着人上门来拜访慰问，询问书豫的情况，这一次除了晏明城接待他们之外，书豫也在场。

领导们见了书豫之后，都表示了自己的关心，市委副书记询问了她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之后，还称赞了句：“尤振严同志真的养了个好女儿啊。”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拜访，徐勇平是除夕这天来的，他之前出任务去了，等到除夕这天才轮休，傍晚的时候他提着两壶小酒上门了，一并来的还有尤振严以前队里的几个同事还有他们的家属，老秦夫妇带着小宝也来了。

大家过年都没回家，不约而同地带着亲属上门来了，原本冷清的屋子里一时间挤满了人，连空气都变得热闹起来，小宝一见到书豫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抱住她，他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书豫低头看着这个机灵可爱的小人儿，刚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他就被人拉开了。

晏恒提着小宝的后衣领把他拎开了，小宝人小体重轻，晏恒用了点力就把他提开了：“你这小子想占谁便宜呢？”

小宝浑身一凛，他朝书豫的方向扑腾着：“姐姐，姐姐……”

书豫弯眉道：“别闹他。”

闻声，晏恒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把小宝放开了。

屋子里的大人，有一两位辈分大的正好和晏明城是同个警校的师兄弟，见过那么两三面，彼此都认识，很快就都熟悉起来了，有位年长的男人跟几位晚辈介绍晏明城：“这位你们可能都不认识，他当年在警校里可是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和老尤并称为警校双雄。”

“哪里哪里。”晏明城笑着摆手：“都过去了，不提当年勇啊，现在都一把老骨头了。”

众人笑谈了几句，晏明城就招呼着众人入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围在桌前喝酒吃菜聊天，主位空了出来，放了一副碗筷和一个酒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伤心事，喝着小酒聊着彼此的近况，一大桌子的人热热闹闹的，驱散了屋里的孤清和寒冷。

书豫坐在位置上几乎没有主动说话，别人问什么她才答什么，徐勇平和几位长辈分别询问了她在帝都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书豫都一一回答了。

大家今天会上门拜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里挂念着她，在跟书豫聊天的过程中，见她情绪稳定，没有沉浸在悲伤里，再加上听说她在帝都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几位长辈就都放下了心。

年夜饭吃完以后，众人就到堂屋去接着喝酒聊天，聊着聊着，夜就深了，小宝年纪小，很容易困，他待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老秦夫妇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书豫和晏恒去送客，老秦背着小宝站在门口，跟他们两说：“别送了，回去吧。”

书豫点头：“路上小心。”

小宝趴在父亲的背上，他转头跟书豫小小声地说了句：“姐姐，你要好好的，以后每年我都会来陪你。”

书豫微怔。

她眼阔一软，摸着小宝的脑袋说：“谢谢你。”

小宝还对晏恒说：“哥哥，你要照顾好姐姐，等我长大了，就会来照顾姐姐的。”

啧，这个小屁孩！

晏恒瞪了他一眼，碍于有长辈在场，他只能无声地冲他比了个口型：“给老子滚蛋。”

他们走了以后，堂屋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晏明城今晚喝了不少酒，书豫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晏恒扶着父亲上楼去休息了。

书豫把屋子打扫了一下就上楼去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出来，原本以为堂屋里没人了，结果她一下楼就看见晏恒搂着抱枕坐在椅子上。

书豫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晏恒闭着眼睛，他的脑袋仰靠着椅背，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书豫淡淡地拧了下眉梢，怎么睡在这里？

堂屋里没有暖气，他身上穿得少，睡在这里容易着凉，书豫轻声喊他：“晏恒。”

听到有人喊自己，晏恒才醒了过来，他半睁开眼睛，打着哈欠问：“我睡着了？”

他刚坐在这里等她，结果困意一上来，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

“到楼上去睡吧，别躺在这里。”书豫说。

“现在几点了？”晏恒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嘀咕了句：“还有两分钟。”

“什么？”

“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晏恒掀起眼睛看着她，靠在椅子上冲她扬唇一笑，忽然问她：“阿豫，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几个新年了？”

书豫听他这么问，还没说话，晏恒就兀自道：“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五个新年了。”他低眸笑了笑：“时间过得好快啊。”

书豫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跳忽地一滞，转眼就看见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晏恒站在她跟前，低头望着她展露笑颜：“阿豫，马上又要长大一岁了，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愿望？书豫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

“那我先来说说我的。”晏恒看着她，弯唇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老头子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平安如意，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我呢，新的一年，依旧会陪在你的身边。”

书豫怔了怔，抬头看他。

正好这时，时针指向零点，外面的天空骤然升起烟火。

晏恒眼阔柔和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星星点点地闪着光，他在这阵烟花爆竹声中对她说：“阿豫，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