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点头，闻闻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垂下目光，过了半晌，她开口问：“你这样随便跑出来没关系吗？”

赵子鸣摇头：“没、没事，我已经下班了。”

闻闻点了点头，她看向马路对面的红灯，随口问：“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赵子鸣：“还、还可以。”

闻闻一笑：“那就好。”

赵子鸣悄悄抬眼看向她，低声问：“你呢？”

闻闻看过来，赵子鸣慌忙低下视线，下一秒就听见她说：“我呀，还是老样子。”

赵子鸣点了点头。

接下来没人说话了，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路口转绿灯了，闻闻说：“赵子鸣，我要走了。”她看着他，“刚才谢谢你。”

“我、我送你回去。”赵子鸣说。

听了这话，闻闻抬头看他，赵子鸣这段时间皮肤白净了许多，眉目清清秀秀的，戴着眼镜，还是原来那个斯文腼腆的模样，她看了一眼，垂下眼睛一笑：“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听言，赵子鸣想说些什么，闻闻朝他弯起眼睛一笑：“我走了，再见。”

赵子鸣看着她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他一直看着，直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里。

闻闻回去之后就把今天下午跟自己见面的男人情况跟母亲说了，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打消她母亲继续给她找对象的念头，结果非但没有打消，还让闻母对此产生了更大的斗志，立马就给她找了第二个对象见面。

这种事情闻闻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她第二天一早，趁着母亲找自己之前，就找了个借口出门了，她出门以后就联系了以前在陵城念书时的好友，可联系之后才发现她们现在都不呆在这座城市了，闻闻跟她们打完电话之后，就收起手机，她低头看着地面，忽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以去。

她在附近逛了一圈，逛着逛着，忽然鬼使神差地去坐了地铁，等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昨天的那间咖啡店门前了，她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转身想走，可是刚往前走了一步，脚又顿住了，过了几秒，她还是回头推开了门。

门口‘叮铃’一声，店里的人喊：“欢迎光临。”

闻闻进店之后就往吧台那边看去，她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赵子鸣的身影，她四处看了眼，也没有看见想见的人。她收起视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您好女士，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你好，给我来杯拿铁，然后再来份三明治，谢谢。”闻闻说。

“好的，请您稍等。”店员转身想走，闻闻喊住他：“你好。”

那人回过身来。

闻闻犹豫了会儿，问：“我想问一下赵子鸣在这里吗？”

“赵子鸣？”

闻闻点头：“对，我是他朋友。”

店员想了想说：“赵子鸣今天好像休息。”

他今天休息？闻闻心头一顿，忽然有些小失落，她很快抬起头来，笑言：“没事了，谢谢你。”

回去也是被母亲催着相亲，闻闻干脆就待在这里了，她从附近的书架上找了本书，低头翻阅起来。十一点多的时候，门外就有人进来了。

吧台的店员看到走过来的人之后，有些惊讶：“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赵子鸣说：“小丁有事，跟我换了班。”

他走进吧台之后，店员就碰了碰他的胳膊：“哎，你昨天带走的那位美女今天一早又来了，说是你朋友，喂，你什么时候有个长得这么漂亮的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

闻声，赵子鸣一愣，店员见他呆愣的神情，好心给他指了个方向：“喏，还坐在那。”

赵子鸣看过去，果真看见闻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闻闻低头翻着书，过了会儿就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她抬起头来，看到赵子鸣之后，她一愣。

“你……今天不是休息？”

赵子鸣说：“我同事有事，我跟他换班了。”他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闻闻斟酌了下措辞：“我……在家有点无聊，就出来逛逛，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了。”

说完，不等他开口，闻闻又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等会就走了。”

他们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好，客流量很多，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位客人来了，吧台那边有人喊他，赵子鸣看了眼闻闻：“你还需要喝些什么吗？”

闻闻摇头：“不用了。”

“那、我先去忙了。”

闻闻：“好。”

他走了以后，闻闻也没继续看书了，她往吧台那边看去，看着赵子鸣在那端忙碌。

他无论在什么场合，工作起来都很认真和专心，闻闻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她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容易满足了，就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他，不用靠近，不用对话，她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赵子鸣忙了好久，等到快饭点的时候他才有功夫闲下来，他一停下手里的活，就往窗边的位置看去，然后就发现那里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人已经不在了。

他愣愣看着，心里感觉也跟着空了一块似的。

接下来几天，闻闻都会去咖啡店里点一杯咖啡，然后坐一个上午或下午，她原本只想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看赵子鸣，可每次他都会发现她，一开始的时候闻闻还觉得有些难为情，几次之后她就坦然了，现在她还会主动询问赵子鸣的值班时间，等他上班的时候才来。

她这样频繁的出现，店员们都嗅到了一丝八卦，有人去问赵子鸣：“这位美女每天都踩着你上班的时候来，是不是在追你呀？”

赵子鸣听了这话怔了一下，脸很快就红了：“你别……别乱说。”

他这副反应很快就坐实了店员们的猜测，大家为了给他们牵线，有几个店员还主动跟闻闻搭话，跟她分享一些赵子鸣在店里发生的事，一来二去，闻闻就跟这里的人混熟了。

时间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闻闻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赵子鸣往门口张望了好几次，都没有看见她人，不知道这段时间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她每天都来，今天没看到她，赵子鸣就感觉这一整天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隔天大年初一，闻闻也没有出现，同事怂恿赵子鸣给她发个消息问候一下，赵子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发。

又过了一天，大年初二的时候，闻闻才出现在店里。

她来的时候给咖啡店的店员们都带了年货，大家都纷纷跟她道谢，还有人问她前两天怎么没来，闻闻解释说：“前两天家里来客人了，有点忙。”

她在吧台前坐着，过了会儿，面前就摆了杯香草牛奶，闻闻一顿，她抬起头来，就对上赵子鸣的视线，赵子鸣见她看着自己，他心头一滞，微微挪开视线，说：“喝、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给你做了这个……”

听言，闻闻一笑：“谢谢。”

“不、不客气。”

赵子鸣忙着工作，闻闻在吧台前坐着，也没打扰他，他也很少过来，反而是其他店员会主动上来跟闻闻搭话。

下午的时候人渐渐变多了，闻闻看了眼店内的客人，她转头看向吧台忙碌的人，赵子鸣正在忙着做咖啡，闻闻跟面前一位店员说：“我先走吧，在这里好像有点影响你们做生意了。”

店员说：“哪里会，你再待会吧，赵子鸣快下班了。”

闻闻往赵子鸣那边看了一眼，她笑着摇头：“我还是先走吧。”

赵子鸣在吧台这边虽然一直忙着工作，但时刻都在关注着闻闻那边的动静，他余光瞥见她突然站起身来，然后往他这边走来了。

闻闻走过来跟他说：“赵子鸣，我先走了。”

赵子鸣动作一顿，他放下手上的咖啡，听到她这句话，他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想她离开，但他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最后只应了一声：“……好。”

闻闻朝他笑了一下，跟其他店员打完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她走了以后，有人上来撞了下赵子鸣的肩膀：“你干嘛让她走了，你不是快下班了吗，让她等一下，等会再一起离开呀。”

赵子鸣抿了抿唇，一句话也没说，转头继续制作手里的咖啡。

闻闻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一个人，她看着站在门边佝偻着身子的中年女人，她愣了一下：“阿姨？”

赵母听见有人喊她，她看过来，看到闻闻之后，她顿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你是……书豫的大学同学，叫闻闻对吧？”

她们在书豫和晏恒的婚礼上见过一面，闻闻点头一笑：“对，是我，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赵母说：“咦，你不是在帝都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父母住在陵城，过年放假我就回来了。”闻闻说。

“原来是这样……”

“阿姨，您站这是在等赵子鸣吗？”闻闻问了句。

“对……”赵母一笑：“我刚好在附近买东西，想到子鸣快下班了，就过来想顺便跟他一起回去。”

“那您怎么不进去呢？”

赵母脸上露出几分局促内敛的笑容：“我不好进去……怕影响他工作，反正也没多长时间，就在外面等着了。”

闻闻看到赵母手上拎着一袋子重物，她上前帮忙接过一些：“阿姨，您拎这些太重了，还是进去找个位置坐着等吧。”

赵母见她要帮忙，她赶忙拦住：“没事没事，你这一小姑娘别弄脏了手，我自个儿来就行。”

“没事的阿姨，我帮您拎一会吧，您别累着了。”闻闻说。

赵母拗不过她，东西被她接过去了，她看着闻闻说：“你这小姑娘心地真好。”

闻闻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阿姨，您别这么说……”

两人站这等了一会儿，赵母说：“我之前听子鸣说，在帝都的时候，他在你和书豫开的工作室里上班，算起来你是他上司了……”

闻闻一笑，跟赵母说：“我们就是同事关系，没什么谁是谁上司的，赵子鸣帮了我们很多忙。”

她们站在店门口聊起天来，赵子鸣在里面换好衣服之后就下班了，他走出来就看到闻闻和自己的母亲站在门外，他脚步一停，脸上顿时浮现几分诧异的神情。

赵母转头就看到儿子出来了，她一喜，立马迎上来道：“子鸣下班啦？”

“妈……你怎么在这？”赵子鸣讶异道。

赵母说：“我在附近买东西，正好路过这里，想等你下班一起回去。”

听母亲这么说，赵子鸣往闻闻那边看了一眼，“那你们……”

“闻闻在门口遇到我了，我们就聊了会儿天。”赵母说，“快帮我把闻闻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赵子鸣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他上前接过闻闻手里的袋子：“我、我来吧……谢谢。”

“没事。”闻闻把东西给他了，她转头对赵母说：“阿姨，那我先走了。”

赵母刚在这跟她聊天聊得很开心，听言她有些不舍道：“闻闻，要不你上我们家去吃饭吧。”

这话一出，闻闻和赵子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闻闻笑着婉拒道：“不了阿姨，我爸妈还在家等我呢。”

“没事，你就跟你父母说一声晚上不回去了，上我们家吃饭吧，我今天正好买了很多菜。”赵母热情邀请道：“你一起来吧。”

闻闻有些为难：“我……”

赵母上前拉她：“去我们家吃饭吧，我还想听听你说子鸣在帝都发生的事呢，这小子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闻闻迟疑地看了眼赵子鸣，赵子鸣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抿了抿唇，上前跟母亲说：“妈……”

他刚开口，赵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她立马道：“行了，你好好提着东西，别说话。”

赵子鸣一噎。

闻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赵母拉着去到家里，赵子仁和妹妹都放假在家，他们见到闻闻之后都很意外，两人开口打招呼：“闻闻姐……”

闻闻就这么空手上门，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好……”

赵母嘱咐他们：“你们好好招呼姐姐，我去做饭。”

赵母去厨房准备做菜，赵子鸣就进来了，他刚想帮忙，赵母就说：“去去去，你进来做什么，到外面招呼客人去。”

闻闻坐在客厅里，她和赵子仁、妹妹就见过一面，彼此都不熟，她坐在这有些尴尬，过了会儿，她就看见赵子鸣走过来了。

赵子鸣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闻闻说：“谢谢。”

赵子鸣腼腆道：“没事。”他在她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客厅的氛围就变得更加怪异了。

赵子仁和妹妹也察觉到这阵古怪的气氛，他们两对视了一眼，就说：“我们去切点水果。”

他们两离开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闻闻和赵子鸣，他们安静了好一会儿，闻闻主动开口打破沉寂：“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没事……”赵子鸣连忙道：“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他们在这坐了一会儿，赵子仁和妹妹就端着水果和饼干回来了，妹妹说：“姐姐，吃点水果。”

“谢谢。”闻闻笑道。

“姐姐，晏哥和书豫姐他们两个人最近怎么样？”赵子仁主动搭起话来。

闻闻说：“他们挺好的，前阵子还去度蜜月了。”

他们聊了会儿晏恒和书豫的近况，闻闻就说：“你们现在是学校放假对吧，几号开学呢？”

赵子仁说：“我开学比较晚，正月十五过了才回学校，我妹初八就要回去上课了。”

闻闻：“妹妹今年是高二了对吧？”

妹妹点头：“是的。”

“学习压力是不是很重？”

妹妹继续点头：“我们那个学校抓得比较紧……”

“你读的是哪所高中呀？”

妹妹说：“第一实验中学。”

闻闻有些讶异，她一笑：“好巧，我当时也是读的这个高中。”

赵子仁也说：“哇，姐姐，那我们是校友耶，我也是在这个高中毕的业。”

闻闻回忆起往事，她笑问：“哎，那你们有没有遇到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教导主任……”

赵子仁和妹妹立马点头，赵子仁说：“有有！这秃头怪特别有毒，喜欢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站在后门观察我们！”

闻闻也说：“我们那时候也是！我有次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看漫画，被他逮住了，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他们聊着高中的趣事，赵子鸣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他悄悄看着坐在对面眉目俏丽的女孩子，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一双眼睛像月牙儿似的，生动又娇俏。

因为有着共同的经历，等到吃饭的时候，闻闻已经和赵子仁还有妹妹熟络起来了，他们坐在餐桌前吃饭，赵子仁跟母亲说：“妈，你知道吗，闻闻姐以前跟我们读的是同个高中。”

赵母也有些意外：“真的吗？那真的太巧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边聊着天，赵母忽然看着身旁的闻闻问：“闻闻，你有男朋友吗？”

听言，闻闻愣了下，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看我们子鸣怎么样？”

这话一出，饭桌忽地安静下来。

闻闻和赵子鸣都愣住了。

赵母继续说：“你别看我们子鸣平时有些木讷的样子，他这个人很懂事也很有责任心的，心地也善良，对人也很好……你如果还没对象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子鸣？”

赵子鸣率先反应过来，被母亲这么说得他脸都红了，“妈，你你你……你别说了……”

赵母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就听到闻闻说：“阿姨，不好意思，我现在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想法。”

听言，赵子鸣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闻闻看着赵母没看他，她脸上的神情与往常无异。

赵子鸣看着，缓缓垂下视线。

听她这么说，赵母说了句：“这样……”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饭后，闻闻待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赵母跟她说：“下次有空再来家里坐坐。”

闻闻笑着应下来：“好，阿姨再见。”

她准备离开，赵母碰了下赵子鸣：“快，去送送人家。”

闻闻听到这话，她说：“没事，我自己走就好了。”

赵子鸣走上前，他抿了抿唇说：“我、我送你吧。”

他跟着闻闻一起下楼了，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天色漆黑，闻闻看着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光影，往前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开口：“赵子鸣。”

赵子鸣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这会儿听见她喊自己，他心头一顿，赶紧应了一声：“嗯……”

闻闻没看他，她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看着前面的路说：“我过几天就回帝都了。”她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他，浅浅一笑：“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咖啡店了。”

赵子鸣一愣。

闻闻收回视线，笑容也跟着敛起来，她轻声道：“我想着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听言，赵子鸣心脏一揪，忽然难受起来，他看着身旁的女生，闻闻将脸埋进围巾里，她低头看着路面，赵子鸣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在这瞬间像是被石头沉沉地压住了，他呼吸一停，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送到这里吧。”闻闻在路口停下来，她抬起头来说：“谢谢你送我。”

“我走了。”闻闻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睛，她笑：“再见，赵子鸣。”

赵子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两步，心里有个非常冲动的念头，想要喊住她，可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开口，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看着她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