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苦笑,也低声道:“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也够本了,只是……”
王嬷嬷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这个黑衣人只怕是看夫人美貌,意图不轨。
黑衣人自顾自的进去,一会,漆黑的院子亮起了灯,鱼贯走出一排妙龄少女来。
前面的两人带头行礼,“请夫人跟奴婢来。”
另上来两个人带走王嬷嬷,王嬷嬷拉住云朵朵不肯走,云朵朵给了王嬷嬷一个安定的眼神。
王嬷嬷看了一眼,此时云朵朵的眼眸异常明亮,王嬷嬷的心忽然就觉得平静了下来,夫人眼中的自信,让她莫名的信任,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却让你相信,她能改变一切。
云朵朵跟着少女们来到一处所在,汉白玉砌成的池子,旁边的蟾蜍的嘴里往外吐着温泉,“请夫人沐浴更衣。”奴婢们规矩的行完礼,上前来帮云朵朵卸下钗环,其实在轿子里云朵朵的头发就披散开了,她随便挽了一下,那蓬松的发髻,实在让人想入非非,还不如不挽呢,好在,那些个奴婢也是知礼的,并没有人多看云朵朵,让云朵朵徒增尴尬。
云朵朵任她们侍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衣裳褪尽,她缓缓地进入池子,心中对黑衣人的身份揣度着,这里毕竟不是现代,这个主人竟然能修建这么一个温泉沐浴池,可不是单单有财就可以的,就是皇家王爷,也未必会有这么奢华。
云朵朵一进入池子,少女们提着竹篮,把采撷的新鲜花瓣洒入水中。
等到云朵朵出来,少女们连忙帮云朵朵绞干头发,梳了个简单的明月髻,在头上随意簪了个玉簪,云朵朵看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整体感觉简单大气,其实,云朵朵并不是很会穿衣打扮的人,这一身虽然简单,可是比她进宫的那一身,更能显示她那独有的气质。
少女们眼中闪过惊艳,要说美貌的女子多的是,难得的是云朵朵那通身的气质,融合了女子的柔美,竟然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大气,这种大气偏偏和雍容搭不上边,倒是有点异域风情。
少女们领着云朵朵来到正厅,云朵朵看到黑衣人一愣。
黑衣人早已沐浴完毕,此时,正半倚在榻上,他的面前是一张炕桌,上面摆着美酒吃食,华贵的黑色衣裳丝滑般半褪,裸在外面的胸脯让人血脉贲张,尤其,他的姿色虽比不上秦子期的妖孽,白舞畅的妖娆,可是却别有一番风情,黑衣人淡淡地抬眼,看了一眼云朵朵,手臂慵懒地抬起,“坐吧。”
黑衣人一指他的对面,云朵朵只觉得有些怪异,要是她也那般斜躺在对面,再有两杆子烟枪,倒像电视里常见的瘾君子,这么绮丽的画面竟然被她想成这样,云朵朵实在是太没有浪漫细胞了,真是枉费了黑衣人一番色诱。
“俗话说,施恩不望报,我救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你不必纠结。”云朵朵也不客气,一撩裙子豪爽地坐下,甭管事实是如何,她救了他两次,只是不争的事实。
黑衣人眼角抽搐,还真是痛快,说是不让他报答,要真的不想让他报答,他这边还没有提呢,她抢先提出来做什么,分明就是口是心非。
“我这心里正在为难,看夫人打扮不俗,普通的谢礼自然是看不顺眼的。”黑衣人挑眉道。
云朵朵那里是想要他谢,只是他身上那种凛然的杀气虽然一直小心的隐藏着,云朵朵上一世毕竟干的和他是同一行当,对这种气息太熟悉了,她由己推人,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杀人灭口,要么就是结草衔环,而通常大家都会选第一种,所以,云朵朵才会开口就提不用他报答,也是婉转提醒他莫要恩将仇报,身在江湖,还是义气为先,就算黑衣人原本想着要杀人灭口,云朵朵这么说了,他就不好再为难了。
“救命之恩,岂能不报?”黑衣人喟叹。
云朵朵看着他,一时还真弄不明白他到底要怎样?
黑衣人忽然凑近云朵朵,邪魅地道:“我的身子已经被你看了,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恩?云朵朵大脑当机,她的身子被他看光光,她都不追究了,怎么反过来他竟然要追究?
黑衣人炙热的呼吸扑在云朵朵的脸上,云朵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身子,暗自庆幸中间隔着个炕桌。
云朵朵干笑,“再不你以身相许?”
黑衣人手掌一击,赞叹道:“好主意。”
云朵朵连忙摇手,“那个我开玩笑的,我是有夫之妇。”
云朵朵第一回感激自己这个身份,在她的认知里,这男人越是好看,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黑衣人点头。
云朵朵窃喜,却听他淡淡地道:“杀了他就是。”
云朵朵听了,心中汗颜,敢情她遇到的是西门庆。
“好。”云朵朵痛快地道。
黑衣人听了,看了云朵朵一眼,眼中有着欣赏,假如,刚刚他只是试探的话,那么现在他到真的要考虑一下了,娶云朵朵,这主意似乎不坏。
“想不到一向不为女色所动得冷兄竟然也会动了凡心。”一声长笑传了进来,云朵朵心中暗喜,这个时候见到熟人总是让人欣喜的。
对面的黑衣人原本收敛的杀气肆无忌惮的外放,如有实质的充沛整间屋子,坐在他对面的云朵朵只觉得刺骨的冷,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结。
“钱公子,你做个见证,我成了寡妇,就让黑衣人当我儿子的爹。”云朵朵面前扯起嘴角,似乎连往上扯嘴角都要废很大的利器,她精明地道,输人不输场,儿子的爹可未必就是她云朵朵的夫。
钱无垠笑着走了进来,黑衣人见是钱无垠,身上的杀气略微收敛,其实也是一瞥之下,见到了云朵朵略显苍白的脸,“原来是无垠钱庄的钱公子,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黑衣人嘴里说着有失远迎,可是却没有一点想要起身相迎的意思。
“好说好说。”钱无垠笑得一团和气,杀气这种东西是无形的,所以感受不到也不觉得怎样。
钱无垠看了一眼云朵朵,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夫人可知你对面的这是何人。”
云朵朵笑,淡淡道:“杀夫之人。”
钱无垠一愣,随即笑道:“能让无雪阁阁主出手,秦子期那小子还真有福气。”
云朵朵嘴角抽搐一下,这种福气不要也罢。
钱无垠脸色一正,冲着黑衣人举手做了一礼,“叶兄,能否卖小弟一份薄面,让他们主仆两个跟兄弟离去?”
“还有一人,何不一起出来见见?”黑衣人冷冷地道。
钱无垠神色不变,“我的这位朋友倒不是有意藏头露尾,叶兄能得以顺利回来,还多亏了这位兄台。”
钱无垠头部微仰,“莫兄,叶阁主请见。”
云朵朵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多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一眼莫叙,叹口气,“技不如人,还说什么,来呀,送几位客人出去。”
“叶兄客气,不必远送。”钱无垠笑着作揖。
钱无垠他们几人被送出庄外,大门在几人的眼前合拢。
钱无垠伸手抹了一下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惹上这位煞神?”
王嬷嬷见到云朵朵没事,忍不住擦了一下眼睛,老天到底还算是有眼睛。
云朵朵翻了一下白眼,“我中奖了。”
云朵朵感慨,她这已经是第二回遇到那个黑罗刹了,不是中奖是什么,可惜这里没有彩票,不然她一定买两注去。
“没事就好,平安就好,夫人,明天正好是十五,我们去城外宝泉寺拜拜菩萨好了。”王嬷嬷心有余悸。
莫叙看了几人一眼,转身离去。
云朵朵一愣,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看着莫叙离开。
“秦夫人,此地不可久留,你可还能走?”钱无垠正色看了云朵朵一眼。
“没有那么娇气了。”云朵朵笑道,侧头看了一眼王嬷嬷。
“我也没事。”王嬷嬷连忙扶住云朵朵。
云朵朵心中奇怪,这个钱无垠来的也太巧了一些,她正愁无法脱身呢,而那个黑衣人似乎对他也颇为忌惮,除了无垠钱庄的庄主,莫非他还有什么身份不成?
“夫人进宫,无垠正好瞧见,一直在等夫人,不想,却见夫人被人劫持。”钱无垠没有回头,却解释了云朵朵心中的疑惑。
“钱公子古道热肠,实在让人钦佩。”云朵朵叹了一口气。
她穿来这里也有许久了,知道这里的人跟古代的人思想什么的差不多,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钱无垠只不过是钱庄的庄主,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会这么热心,而且看他似乎和黑衣人有交情,不过,不管怎样,人家救了她不想说,她也不会刨根问底的。
“商人逐利,我接近夫人,只不过是想要通过你接近宫里的那个人,那叶无声曾经欠我一份人情,所以我才斗胆,夫人倒不用挂在心上。”
这世上就有这样一种聪明人,即使给了你天大的恩惠,他也会说的轻描淡写,不值一提的样子,碰上知恩图报的人,免不了就会为了那恩情肝脑涂地,这种人,是天生的政治家。
云朵朵前世今生其实都不算是一个多会耍阴谋诡计的人,为了兜兜,她愿意改变自己,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子累身累心,她何必,索性抱着兜兜离开,秦子期又能把她怎样?别的穿越女不就是那样的么,别说秦子期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就算他是龙子龙孙,照样不甩他,可是那根本不现实,所以,云朵朵只能借助这个社会的力量。
云朵朵看了一眼钱无垠,“不管怎样,我欠公子一份人情,日后,我若有机会,自然会在那人跟前替你说上两句。”在同等的条件下,选择与你合作,就当是还了你的人情,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和宫中合作的,今日,云朵朵才知道,原来白舞畅根本就没有他表面那么萌,皇宫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有单纯的人生存的空间?云朵朵仰头望天,恍惚想起前生,那个大姐大和她简直判若两人,生了孩子的女人都那么母爱泛滥么。
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人往旁边靠了一靠。
一队官兵风驰电闪般经过,钱无垠眼神锐利,看着当先的男子,忍不住低语,“他倒是真快。”
钱无垠嘴角愉悦的向上弯起,白舞畅越是在意云朵朵,对他来说越有利,做生意原本就是有风险的,可是他喜欢那种感觉,尤其这一次,他似乎押对宝了。
冲在前头的马一个直立,白舞畅生生把马头勒的转了个方向,后面的马还在往前走,一时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白舞畅的脚忽然在他的马上一点,踩着那些官兵的脑袋向云朵朵扑来,云朵朵还懵懵懂懂呢,白舞畅已经扑倒她的面前,手臂一身,把云朵朵紧紧地搂在怀中。
“你没事,太好了。”白舞畅的面部藏在云朵朵的肩上,众人只听到他那闷闷的声音。
王嬷嬷见了,刚想上前,却被钱无垠拉住,转过头去,却看见钱无垠面色悲恸,王嬷嬷一愣,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云朵朵眼见着白舞畅没有吊威亚,就那么踏着人脑袋向她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白舞畅竟然会武功?练得什么,莲花宝典么?有什么在云朵朵脑中一闪而逝,快的她抓不住,身子就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情不自禁的话,云朵朵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在担心自己么?
云朵朵从来不知道被人担心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似乎从没有人为她担心过,云朵朵原本僵直的身子慢慢柔软,她笨拙的拍了拍白舞畅的后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
白舞畅微抬了下头,就看到钱无垠笑得跟个狐狸一样,钱无垠见白舞畅看到了自己,举手做了一揖。
白舞畅深呼吸了一下,嫌弃的推开云朵朵,“这么大的人,回家也能走丢。”
云朵朵一愣,疑惑的看向白舞畅,白舞畅也不解释,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们把秦夫人送回家。”
白舞畅的眼睛始终不敢和云朵朵接触,火把下,白舞畅的脸通红,他转过头去,从手下人的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云朵朵只觉得一头雾水,她哪里知道,钱无垠他们眼见云朵朵被人劫持,莫叙派人去知会白舞畅,偏那送信的人又说不明白,白舞畅一急,直接劫持了都尉,带着一队人马赶来,白舞畅自小就见多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心中惊恐,好不容易有人不计较他的出身,愿意为他出头,甚至不惜得罪比她要强势的多的人,他好怕,在见到云朵朵的那一霎那,白舞畅觉得眼部湿润,鼻头发酸,情不自禁的搂紧云朵朵,等他意识清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心乱如麻,他怎么会这么做?白舞畅心中忐忑不安,好在云朵朵既没有尖叫,也没有给他一个大巴掌。
白舞畅落荒而逃,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云朵朵只当他是太监,哎,为什么要以为他是太监呢,白舞畅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他觉得庆幸,觉得欣喜,可是,又觉得失落。
既然有官兵护送,钱无垠半路开溜,到了酒楼,莫叙早以等在那里。
钱无垠伸手拿过酒壶,仰头把里面的酒都倒进嘴里。
钱无垠扬声道:“来一坛上好的花雕。”
莫叙皱皱眉看了一眼钱无垠,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独对月。”钱无垠笑容可掬,店小二拿来酒,钱无垠拍开泥封,一仰脖,一坛子酒被他灌到口中,多余的酒液顺着脖子淌下,一点眼泪还没有形成就已经干涸。
“再来两坛。”莫叙冲着手下人开口。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钱无垠阻止。
等到手下的人都走开,钱无垠苦涩地开口,“九王爷,我不该这样放浪形骸。”
莫叙暗叹一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