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回到军营,将边城叫到营帐,细细嘱咐了一遍,随即又换了一身常服,离了营地。
此时,大局已定,诸事都有上官曦在把控全局。
在路上行了半月有余,方才到达天水城。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根据槲叶提供的消息,裴七就在天水城的一处镖局落脚。
连着半月奔波,风餐露宿,他稍稍休整了一番,翌日,早早便出了门。
那家镖局很好找,在当地也算有名。
越靠近那里,裴泽心底不免有些许忐忑。
他紧绷着下颌,大抵连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纵横沙场多年,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人而乱了心绪。
也不知这三年来,裴七为何留在此地,不肯回裴府,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是她吗?
这点,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多想,只有见到人,方知真假。
很快,他便找到了地方,他没有从正门入,而是翻身入了院墙,在那里留下一处裴府独有的标记,随即离开。
再说,这边的裴七自与叶卿分别后,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他虽被叶卿禁锢,但是在没有自由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大致都是知晓。
长公主让他去刺杀的对象,根本不是他所能解决的。
他已无颜再回到大小姐身边,前半生,令行禁止,如今得了自由身,却无法抉择去处!
呵呵~
茫然时,他决定听从那个女人的安排,去了荀氏,为自己寻一个方向。
于是,他按照卦象指示,来了天水城。
初来乍到,他还真不知该做什么,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等待,毕竟荀氏的人告诉自己,天水城将会是自己的福地。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三年。
在这三年里,他隐姓埋名进了一家镖局。
以前,他只是被裴府收养的孤儿,不愁吃穿,却没有自我。
他们只是主人手里的一把剑,主人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
可是,这三年里,没有了强制性的命令,他有了自我思考的时间,结识了很多有血有肉性格鲜明的人,他由一开始的陌生到慢慢融入其中。
渐渐的,他的生活变得鲜活多姿,心底隐隐也生出些许期待。
他以为自己差不多已经忘了来天水城的目的,直到……
他在院中看见那熟悉的标记时……
自以为将裴府的东西遗忘至脑后,却从未想过这是融入自己骨血的枷锁!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识别了其中的含义。
“七哥?看啥呢?”
或许是关注的太久了,跟在他身边的男子撞了他一下。
“没事儿~”
他收敛心神,掩下眼中的悸动,装作没事般的拍了拍身侧的男子肩膀,故作懊恼道,“双子,我突然想起忘记给云和买糕点。”
“哈哈,兄弟,这事你都能忘?云和那脾气肯定要闹你一阵子呀。”
云和是这镖局的厨房的厨娘,性子火辣,长得又不赖。
裴七年轻力壮,正值当年,两人经常被镖局里的人开玩笑。
裴七见此,顺势接口道,“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们先去休息吧。”
这趟他们正好刚刚送完镖回来,正是疲乏的时候,但是裴七却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安稳、充实、简单。
众人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催促他赶紧去。
裴七应下,转身之际,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散去。
他根据标记,快速寻了过去。
地址就在天水城最大的茶楼里。
一路上,心思忐忑,他尚不知来人是谁,有何目的。
到了茶楼,他徘徊许久,终是上楼。
寻找了一圈,在一处包厢的门边找到熟悉的标志。
隔着轻薄的窗纱,内里的场景朦朦胧胧,他将里面情况大致看了一圈,没有人影。
时隔三年,平静如水的生活消磨了他太多的本能。
自在院落看见那个标识,他凭着一腔热情直奔而来,却又在临了踌躇。
“进来~”
似是感应到屋外之人的徘徊,内里传来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隔着一扇门,却也能感觉到对方声线微紧。
裴七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是大公子!
没想到亲自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裴府大公子-裴泽!
他心下一紧,却依旧顺从地推开了房门,进去后,又顺势将门掩好。
屋内放着一扇屏风,透过屏风能隐隐看到一道伟岸的身影正束手而立。
他忐忑地转过屏风,对着那个背对自己而立的男人跪了下来。
“裴七拜见大公子!”
他低垂着头,抱拳的双手紧紧合在一起。
男人没有立即回身,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裴七跪在地上,静静等着自己的命运降临。
思绪却止不住地翻腾,一道女人的身影没由来的闯进他的脑海。
那个性格火辣,人前总是对他呼来喝去,人后又悄悄给他加餐的女人。
云和……
自裴七进来,裴泽就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举动。
但裴七跪地之后,他满眼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不是她啊,她从未叫过自己大公子。
呵呵,他摇头苦笑,嘴里的涩味令他微微眉间紧锁。
房间气氛有些微妙,一主一仆谁也没有说话。
裴七等的手心直冒冷汗,直到房内开始有走动的声音,随即是他坐下的声音。
“起来吧。”
男人声音威严,透着久经战场的杀伐之气,同时又透着些许沧桑失落。
裴七心里没底,不敢起身,将头埋的更低,“裴七有罪,还请大公子恕罪!”
他长久闲居外地,没有回京复命,反而苟且偷生,以及自己被那个女人操控做过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随便一个都足够他死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