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有片刻的恍然,丫丫这身装扮,衬着那张和殷梨一模一样的脸蛋,犹如是从她梦里走出来的殷梨,鲜活跳脱,美艳不可方物。有因必有果,有因必有果,苏绾脑子里不停地响着这句话,她突然觉得很冷,不自禁地往北辰星君身边靠了靠。挨近了他,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透过层层衣物传过来,她才觉得有些微的安心。
见此情形,北辰星君低叹了一声,把一件硬物塞进她的手心,柔声道:“不和丫丫打个招呼吗?我刚才告诉她我们成亲的事,她送你这个做贺礼。”
苏绾张开手掌,一朵粉绿两色碧玺雕的荷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发出美丽朦胧的光芒。她低声道:“千心莲华?”
丫丫害羞地笑:“绾姐姐,这是来之前,我姐姐和姐夫让我带来送给你的。祝你和源大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嗯,那个,我没其他宝贝,只好用这个充数,你不介意吧?”
苏绾笑得灿烂而得意:“我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谢谢你丫丫。你姐姐成亲了?她一切都好?”
丫丫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嗯,一切都好。她和梅玉大师兄去年年底成的亲。”
三人自顾自的说话,倒把圣灵晾在一旁,圣灵低咳了一声:“三位若是叙完旧,不妨跟我来。”
苏绾烦不胜烦,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厌烦一个人,不是恨,而是烦。
北辰星君把她往前推了两步:“走吧,迟早都是那么回事。躲是躲不过的。”
三人走进一间素雅的花厅,屋里珠光幽暗,正中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桌上一个紫檀木镜架,一面约有西瓜大小的镜子被秋香色的镜袱盖着,平添了几分神秘。
清风和素心侍立一旁,看见苏绾进来,都对她讨好地笑,苏绾没来由地一阵烦恼,对着那二人狠狠瞪了一眼。吓得那二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左扭右扭,万分不自在。
圣灵笑道:“莫要迁怒嘛,要说错,也是我的错,和他们没有关系。”说着请三人在桌前坐下,待得坐好,茶都过了一巡,他还是沉默不语。
北辰星君淡淡道:“你我二人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果我先前所说的还不能阻止你的话,你可以开始了,不必拖延时间。”
圣灵皱眉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有一句话要问她。若是她还是选你,由得她去,我绝不插手。”
“随你。”北辰星君浅浅一笑,望着苏绾道:“苏绾,刚才有人和我说,你其实是雪霓。丫丫其实是殷梨。”
苏绾干笑:“怎么可能。这不是随便就能乱扯的。”她瞅了丫丫一眼,只见丫丫一脸的沉思,又道:“呃……总之,我不是什么雪霓。其他的人嘛,我也不知道。”
北辰星君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你记得我以前在庸忆和你说的话么?你就是你,她就是她,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
苏绾认真地道:“我记得。我要说的,和你说的一样。”她抬眼看着圣灵:“殿主,你可以开始表演了。”她想了想,心虚地又添了一句:“现在和过去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就算我是雪霓,也不能改变什么。”
圣灵微叹了口气,探手将那秋香色的镜袱缓缓掀开:“你们谁先来?”
丫丫小心地看了看苏绾:“绾姐姐先来吧。”
苏绾还没做好准备,圣灵已将那天离镜快速推到了她面前,珠光映在黄色的镜面上,一道柔和的黄光打在她的脸上,看着镜中那片绿绿的芳草地,远处不时掠过的也得鸟,苏绾一阵恍惚,仿佛走进了幽冥黄泉。
苏绾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缩到五六岁的小女孩那么大,她披散着头发,赤足走在草地上。阳光很温暖,草地很柔软,空气很清新,她无聊地走啊走,看到一对也得鸟在做窝,她走过去,那也得鸟也不走开,也不赶她走,伸长脖子对着她晃晃大脑袋,继续干活。
她走过去,坐到一旁,歪着脑袋看着那对也得鸟做窝,几个白天黑夜很快过去,那也得鸟做好了窝又产了一枚粉红色的卵,产卵之后又开始孵卵。她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她好像寂寞得慌,无所事事。既然如此,不如见证新生命是怎样出生的。
也得鸟夫妇温和的看着她,也得雄鸟出去觅食回来,给雌鸟带食的同时,不忘给她带点芦蒿嫩芽,植物块茎,野果子之类的食物。
某日,她一觉醒来,算着小也得鸟就该在这日出世了,便早早趴到窝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窝。也得鸟夫妇也很紧张,守了小半日,那枚蛋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雌鸟饿了,雄鸟只好飞去觅食。
待得雄鸟归来,居然扔给她一只鲜红鲜红的橘子。她惊异地举着那只橘子对着阳光左看右看,橘子皮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凑近了闻,好香,她满足地笑了,问也得鸟:“这是什么?”她从小无父无母,在这荒野长大,自然是不认识这种幽冥黄泉不长的东西的。
也得鸟痴傻地望着她,想了半日才摇头。
她泄气地将橘子塞进自己纺织的粗麻布衣服里:“笨鸟。你从哪里弄来的?可别惹麻烦。”
也得鸟晃了晃脑袋,把喙斜斜指向天边,她明白了:“是圣灵殿啊?我记得他们刚收了一个小徒儿是不是?听说那孩子天天哭,很烦人,殿主为了哄他,从人间弄来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吧?傻鸟,你怎么混进去的?”
“是我师父给它的。”草丛里冒出一个六七岁男孩的头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很大的老也得鸟。他神情倨傲地看着她:“如果我师父不给它,它休想从圣灵殿里拿走任何东西。”
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必然就是圣灵殿那个叫封帆,据说被玲珑珠寻出来的宠儿。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的头很大,脸上还算有些肉,可是手脚瘦得像细麻杆似的,她觉得他就像高脚鹭鸶。她笑了,把那橘子掏出来:“封帆,还你。”
封帆恶狠狠地将那橘子打落在地,瞪着她:“你在笑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谁告诉你我爱哭的?我从来都不哭的好不好?爱哭的是我妹妹封舟。”
“哦。”她认真的点头:“你太瘦啦。瘦得出名了。”
封帆咬了咬牙,目光从她头上扫到脚下,定格在她的脚上,很夸张地大笑:“哈哈哈,你倒是肥,全肥到脚上去了。这样的丑的脚,也不穿鞋遮着点。”
她低头看了看那双脚,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是那样的胖,那样的白,脚掌宽宽的,脚背高高的,果然不好看。她平生第一次有了羞耻感,她往草丛里缩了缩脚,辩解:“我走路走多啦,所以才会走大的。”
封帆倨傲地说:“你就是叫雪霓的那个丫头?”
她低头不语,封帆道:“我听人说,你能和也得鸟交流,你可不可以教我?”
她把头侧开:“不教你这个麻杆一样的大头鬼!”
封帆眼珠子转了转,从地上捡起那只橘子,吹去上面的尘土,硬塞给她:“我错了,你教我嘛。”
她看着他身后那只已经老得打盹的也得鸟:“你们要开择主大会了?”
封帆犹豫了一下:“是的,我必须拥有一只也得鸟。”
她突然回转了头:“嘘……幼鸟出壳了,你肯定没看见过吧?你过来,我让你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