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溶玥倒是佩服起西太后的手腕,在这个时候居然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出来为晴贵妃背这个黑锅。
即便这里面不见得有多少自愿,甚至多为威胁逼迫,可是苏溶玥却是还要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句西太后的手腕。
乾景尧厌恶的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陈御医,淡漠的说道:“这般的庸医岂能留在宫中?来人,拉下去打五十板子,罢其御医之位,赶出宫门!”
陈御医不敢有半点的说辞,纵使心中委屈,却是不敢喊冤诉苦,还要跪地磕头谢恩。
乾景尧扫了一眼晴贵妃,眼里缀满了寒意,“即便杜修媛今日小产不是因为你,可是你包藏祸心一事却是真的。即日起,夺贵妃之位,降为常在,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陛下,既然这件事不是因为贵妃……”西太后不死心,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晴贵妃被废黜。
乾景尧却是淡漠的抬眸,望着西太后,冷冷开口:“杜修媛小产一事不是直接因为她,她便可以无罪吗?
若是这般,有朝一日,有人在太后的饭中下毒,太后若是未吃,那人是不是也是一样无罪呢?”
西太后语凝,暗恨这乾景尧与苏溶玥一般的毒舌,说出话句句如同刀子,割的人生疼!
晴贵妃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端正的跪坐在地上,全然没有刚才的瘫软之态。
晴贵妃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清明的看着乾景尧,神色凛然,没有一丝惧色,仿佛依然是往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晴贵妃,而不是这宫中位份最低的常在。
“陛下若是这般,不如赐死玉晴,总好过这般的羞辱!”柳玉晴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是柳家女人,柳家女人不能软弱,不能恐惧,即便是死,也不能失去尊严!
西太后却是眼皮一跳,厉声道:“晴儿,不要胡闹!”
可是柳玉晴却是心如磐石,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不过是乾景尧和地位,她从未得到过乾景尧,现在又失去了贵妃之位,这如同让她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乾景尧却是拉起了苏溶玥的手,想要与苏溶玥一同离开,听到柳玉晴这般的说辞,也不过脚步顿了一顿,冷淡的望着晴贵妃一眼,“你若是想死,便尽管去吧!”
说罢,便牵着苏溶玥的手,径自走过晴贵妃的身边,晴贵妃却是还不死心,不甘心的问道:“陛下,难道,你就没有一刻对臣妾动过心?”
哪怕只是一瞬,哪怕只是片刻,只要在他的心中,她不是柳家的女人,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一直爱慕着他的女子,她便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让乾景尧的脚步顿上一顿,便径自离开,身后却是回荡着柳玉晴那执着的喊叫之声,“陛下,陛下……”
每一声里都有着说不尽的情愫,每一声中都包含着诀别之意,只因为她知道,今天过后,她便更没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
乾景尧离开后,柳玉晴却还是一样目不转睛的望着乾景尧的背影,眼中全是满满的爱恋与悲痛。
西太后走到柳玉晴的身边,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开口道:“莫做傻事!”
说罢之后,西太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在跨过门槛时,甚至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若不是被红罗扶住,只怕就已经摔倒在地。
西太后却是甩开了红罗的手,大步的离开,步伐虽大,却很是虚浮。
红罗略略皱了皱眉,这般失神的西太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顾也只是怔愣了瞬间,红罗便连忙抬步跟了上去。
屋内的妃嫔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看着柳玉晴,她们只觉得事情变化的太快,完全超过了她们的想象。
虽然柳玉晴一下子从一品贵妃变成了最末等的常在,可是她的身后毕竟是西太后,她们即便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却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都从她的身边一一经过,各怀心思的回了自己的宫院。
柔妃在从柳玉晴的身边经过时,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还真是可惜,今日西太后留了她一命,不过对于只怕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柳玉晴,此举只怕比杀了她,更让她难以接受吧!
柔妃眼中一冷,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忍受着着柳玉晴的欺凌与嘲讽,即便为了大局,她可以忍受,可是这不意味着,她不痛恨这柳玉晴!
柔妃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她受了这柳玉晴这么多年的欺压,她不介意先用柳玉晴来祭旗!
而西太后则是步履蹒跚的踉跄着走回了福宜宫,红罗紧随其至,红罗刚迈进殿门,将门掩上,却是只见西太后却是突然喷出了一口的鲜血。
红罗吓得惊住了,只见西太后苍白着脸色,右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刚才喷出的鲜血,化作了缕缕的血雾。
西太后的嘴角还残留着赤红的鲜血,苍白如纸的脸,还有鲜红的血,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西太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往日里那威严凌厉的模样全然不见,所剩的只有苍老与疲惫。
西太后的身体无力的滑落,跌坐在了座榻之上,红罗立刻走上前去,眉目间皆是难掩的关心,“太后,奴婢这便去唤御医来!”
西太后却是一把按住了红罗的手,气息不匀,勉强说道:“不可!”
“太后,您的身子要紧啊!”红罗从未见过这般的西太后,仿佛是一个已经濒临死亡,垂死挣扎的人。
“哀家没事……”西太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她紧紧的握着红罗的手,似乎是想将心中的愤恨全部发泄出来。
“哀家好恨,哀家好恨啊……哀家入宫近二十载,从未有过这般的狼狈,苏溶玥竟然能将哀家逼迫到这般的地步,这让哀家如何能够接受?”
西太后明明没有气力,可是眼中喷发的怒火却是仿佛能够一切燃烧殆尽。
红罗只静静的听着,并未说话,心里却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晴贵妃一事对西太后的打击这般的大,竟能让她怒火攻心,喷出鲜血。
这时只听西太后愤恨的说道:“哀家做贵妃时便从未尝到败北的滋味,如今哀家做了太后,千万人之上,却是没想到竟然折在了一个苏溶玥的手上!
哀家此生最难以接受的便是有事情脱离了哀家的掌控,可是这苏溶玥,却是让哀家最难掌控的存在!”
红罗将头垂得更低,心中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皇家少有真情,更何况是西太后这般的人,她为了达到目的,都能将齐王算计在内,又怎么会因为晴贵妃一人,而乱了方寸。
“红罗,你去告诉她,要做好准备,哀家一定要除掉苏溶玥,一定要!”
每个人在心中充满执念时,都会变得疯狂而丑陋,即便是西太后也不例外。
往日里,西太后端坐在太后的宝座,自是无限的尊贵,可是如今竟然也是这般的疯狂。
“是!”红罗只清淡的应了一声,便服侍着西太后喝了杯参茶,服了些药物。
待西太后入睡后,红罗才缓步轻声的推出了殿内,独自一人静静的站立在月光之下。
清幽的月光照在了红罗的身上,为她本就清淡的气质更是度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仿若红罗马上就要羽化成仙,飞上九天。
红罗坐在了朱色的栏杆下,将头倚在栏杆上,浑然未察栏杆的冰冷。
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每个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西太后放不下手中的权势,晴贵妃放不下乾景尧,齐王放不下苏溶玥。
贫贱之人,可以为了果腹,而做出任何不要尊严之事,可是这些高贵之人,在欲望面前,也可以一样露出丑态。
那么她的执念又是什么,她是否也是一样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