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正在梦中,却突然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我急忙起身,披了件外衣便将床角藏着的长剑找出来,握着剑柄。
门一把被人推开,那人提着灯往这边来。我透过素白的帐幔看那人身形认出是徐嬷嬷,遂松了一口气,将长剑推回去,又掀起被角盖住。
徐嬷嬷走上前,掀开床幔,见我醒着正坐在床榻上,便道:“吓着你了,贵人夜里突然口吐鲜血,宫人都在前殿侍候着,芳华殿人手不够,你速去太医院寻太医去。”
我道了声是,便忙起身穿鞋,向太医院去。出了殿门我方才清醒,方才迷糊之间什么都没问就应声跑出来,我才到陈宫一月,还不清楚这太医院在何处。我这些天只在为陈王侍药之前随那位杜太医去了西院,太医院想来就在那里。眼下时间紧迫,我不及细想便估摸着线路向着西院去了。
左转右转很快我便迷了路,此时我着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平日里巡夜的宫人不知都去了那里,月光隐约照着,路上仍是漆黑一片,我走得匆忙,跌倒了好几次,磕破了膝盖。
在一院子转角处,我正巧碰见那杜太医从殿门里出来,有一宫婢正送这杜太医出来。
“多谢太医了。”那宫婢说。
“昔碧姑娘言重了,侍奉王后乃臣分内之事。”那杜太医道。
那杜太医又与那名昔碧的宫婢客套几句,便转身往我这边来。我借着那月光瞧了瞧那殿门顶上,写着“景颐殿”。
那杜太医一转角我便拉住他,“杜太医,饶贵人夜里身子抱恙,劳烦您去瞧瞧。”
“这饶贵人身子又不好了?老朽年事已高,这又刚去为王后看诊,不如你去太医院另请一位太医。”那杜太医说着,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又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快去。
我便依着杜太医指的方向,匆忙跑到太医院。在太医院前的长廊处我便闻着药香味了,这院子里共有三处殿宇,我一时不知往哪个方向去,见一殿中有人影走动,就往中间那间去了。
进了屋子,我见有人正立在药架子前翻找着什么,一边的柜子上大大小小的抽屉前写满了“半夏”、“苁蓉”等药材名。那人着的是深蓝的官服长袍,长发高束,除却发上别的一支青玉簪外,身上再无一点珠玉配饰了。
“打扰大人。”我开口道。
那人闻声便转过头来,我见他样貌素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沉稳,年纪又轻,想来能进到太医院应是本事过人了。
“姑娘深夜来访,可是哪位主子出事了?”他问,说话时将目光从手中的药单子上移到我这边来,倒不像我平常所遇女官或者职位稍高的宦官那样无理。
“芳华殿饶贵人突发顽疾,我想请一位太医去看看,却不知要请哪位…”我说着,有些无措。
那人听后便将手上的药单子折好搁置在药架子前的桌案上,又把方才翻找的药材整理好,“在下太医院秦秋雁,愿为饶贵人看诊。”
我听后心里一喜,道:“如此便谢过秦太医了,还请秦太医随我速去芳华殿。”
秦秋雁应了声,便收拾好药箱子,匆忙随我出来了。
到芳华殿时,殿中已是灯火通明。主殿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前院的宫人见我带人来了,急忙转身跑去告知徐嬷嬷。我带着秦秋雁赶到主殿,徐嬷嬷也正从主殿跑出来。
“你请的太医呢?”徐嬷嬷急问。
我回头见秦秋雁正立在梅花林中,皱眉瞧着什么,便着急说:“秦太医,还请快步进殿来。”
秦秋雁听后才回过神来,匆忙上前:“还请姑娘引路。”
我便随徐嬷嬷领着秦秋雁进了内殿。
内殿已经围满了宫人,饶从凝正半躺在一宫婢怀中,娥眉紧蹙,双唇煞白,脸上血色褪尽,似乎十分痛苦。她衣襟上,床幔上,被衾上都沾着血,一旁桌案上还有一铜盆,里头尽是血红的水。
我见状有些吓着了,身后的秦秋雁赶忙上前来,周围宫婢都退让开来。
“贵人并非是旧时顽疾复发,此乃中毒之症。”秦秋雁说道,却是双眉紧皱。
徐嬷嬷上前来细瞧了瞧饶从凝的神色,问:“秦太医可有法子解毒?”
“此毒有寒毒之象,贵人气虚体寒,加之郁结不解,血气凝于胸上,这才引发呕血之症,”秦秋雁蹙眉说。
“既已知症结所在,烦请秦太医快快用药解毒才是。”徐嬷嬷有些着急了,一直催促着。
秦秋雁摇摇头,道:“我虽诊出此为寒毒,却从不知晓它从何而来,据我所知,此毒并非来源陈国,像是外族所有。”
外族?众人一时无话,陈国边境外族众多,大大小小部落统共十余个,其中东漠贺兰最为强盛。这十余个部落便至少有十余种毒药,眼下从何处去寻这寒毒的源头。
我脑中猛然想起那天来的女子,陈国人虽长相较为白净,却也大多素淡,少有像那天来的女子一般样貌娇艳非常之人,而我听闻陈国边境东漠贺兰氏容貌大多妖媚。
思及此,我便将徐嬷嬷叫到一边,低声问:“嬷嬷可知昨日那来访的是哪个殿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