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初了,芳华殿里仍点着暖炉,我进到殿里,觉着有些闷热。
饶从凝仍是半阖着眼倚在床头,似乎不愿躺在床榻上,又没有气力站起身来,只好斜斜地倚在床头。我见她这般虚弱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心疼。
“贵人,越西姑娘来了,”采苓轻声唤着,待饶从凝睁开双眸,采苓又回身来瞧了我一眼,添了一句,“是从后院无香小径来的。”
饶从凝闻声似是觉着诧异,费力撑起了身子,问着采苓:“当真是从无香小径来的?”
“当真是呢,奴婢不会记差了。”采苓说着,见饶从凝歪斜着身子,无骨一般,赶忙去扶。
饶从凝瞧着我,眼睛里似乎露出了什么情绪来,我还未来得及细瞧,她便敛下眸子,再抬眼看我时,又是那般温温弱弱的模样,眼里仍旧是温和,只是我瞧着,那眸子有些泛空,显出些颓色。
我隐隐觉着这芳华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如迷惑人的浓雾一般,渐渐向我袭来,就要将我吞噬了。
“采苓,你扶我到那边斜榻上去,我想瞧瞧匣子里的书信。”饶从凝突然开口道。
采苓应声上前去,我瞧着饶从凝的身子实在是虚弱,便上前去搭把手。饶从凝见我上前来笑了笑,握紧了我的手。
采苓将斜榻边的焚香炉燃上香,便受了饶从凝的命出殿去了。饶从凝斜倚在榻上,左手捻开信纸来,我瞧着那信上写着“吾姐亲启”,又想起采苓曾言饶从凝曾有一个至亲姐妹,只是早早夭折了,还嘱咐我万不可在饶从凝跟前提起此事。
“你喜欢海棠么?”饶从凝开口问我。
陈宫里处处皆是海棠,我从前曾听人说起过,陈王偏爱海棠,甚至连将士襟前都绣着海棠。只是这么听饶从凝无端提起,我倒觉着有些奇怪了。
“谈不上喜欢,只是不讨厌罢了。”我答着,又忽然想起千丰殿院前有一片雪白的海棠树,不似一般春花那样娇艳,又不显媚俗,我瞧着倒很是喜欢。
“先王后喜爱海棠,只可惜当年陈宫所见之处,皆是由各地专人养植进宫的名贵花草,海棠这等俗物,自然是入不了陈宫的。”饶从凝柔声说着,如同从前我在芳华殿时,她与我念起那些志怪戏文,也是这般柔声细语,只是读到那些并非花满月盈的结局时,会默上一阵,似是在哀叹。
“后来先王后病殁,王上这才将陈宫处处皆种上海棠,”饶从凝顿了顿,似有喟叹之意,“只是这先王后已驾鹤西去,这满宫的海棠也不知有谁来赏,叫王上见着这满宫的盛春之色,哀思去不了,倒是平白又添了几分。”
我听着饶从凝说着,并不言语。焚香炉上的青烟减了几缕,我伸手去掀开焚香炉,又添了一些香。
“你知晓这先王后便是当今世子的母亲吧。”饶从凝说着,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般。
我顿了顿,添完了香又将手缩了回来。我确实不知陈棠月的母亲便是陈国先王后,也确实不知这陈宫满宫的海棠是这般由来,我甚至从未了解过,他在陈宫的那十四年是如何度过的,听饶从凝这么说起,想来陈棠月这“棠”字便是这般来的。
“舍妹也甚是偏爱海棠,”饶从凝又开口,“后来去到越国,还常常写信,道很是想念陈宫的海棠呢。”
饶从凝说着,眉眼都轻轻蹙了起来,似是有无限哀思。我想起采苓曾言,饶从凝曾有一至亲姐妹,因与哪个王子有染而被迁至别国去了,见着她这般模样,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来,才开口便回过神来,她方才说的,可是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