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过去了,没放下的人终究是没放下。
天下苍生的命数自有其定数,一切皆有阴阳。
阴长阳消,自得有人去铲了多余得部分,让阳气再次渐升。
他们冷月观的人不是为了改变天下苍生的命数而去做那些事儿的,而是每一个轴承一个个接起来,恰好轮到冷月观的诞生,恰好轮到他们这些拜入冷月观门下的人。
谁愿意清心寡欲过一辈子,谁不乐得逍遥自在。
总得有人去背负什么,去换来更多人的和平安乐。
拈花教的教主也活了几百年,她也明白活到了百岁往上是怎样的孤寂。
父母家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而他们这些远离世俗的人只能在送葬的路上悄悄跟上,再到坟前掬一把土而已。
一个个与自己有关的人都去了,留下的只言片语都成了纸上之兵,都化为了尘埃之中的人。
其他什么事情也不能做,活了那么长也不是无所不能。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了周全,这样活得又有什么劲儿。
道心不坚者,谁又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如果拈花教教主耐得住,她何必把圣泉布置成没有黑夜,只有白天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昼昏交替之时。
就像他们这样屹立于世俗于那个世界两端中间的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黎明,在他们最近看来已经是黄昏。
日夜颠倒,远离四季纲常。
长生不老,更生心中魔障。
这一冗长不知尽头的年岁之中,出现一个像梅栎清这样的人,不论痛是不是自己的骨肉,不论她是不是和自己亲疏有间,他们都不可抑制地想要靠近。
就为了名正言顺地打破这平静无波的生活。
就像紫儿和她提到为了帮梅栎清可能自己大限将至,她听得出紫儿的惊喜多过于失落。她听到的时候除了担心,心底深处不也羡慕着紫儿可以迎来她下一轮新生的开端。
下一次紫儿会变成什么呢?是蝴蝶还是蜉蝣,是村口那棵歪脖子树,还是以五百年为春、五百年为秋的大椿树呢?
可能是她漏算了,自己也将迎来自己的大限之期,会不会也是因为要为梅栎清医治的缘故呢?她也不用再羡慕紫儿了。
如果她注定要牺牲,她希望为自己的好徒儿牺牲,让梅栎清快点儿好起来。只道是化作春泥更护花罢了。
焦渥丹心思镇定,拈花教教主从她眼神之中看到了无数的变幻,有的是她熟悉的寂寥,有的是她不熟悉的坦然。
拈花教教主倒也不担心什么。
护送梅栎清前来的人她几乎没什么可忌惮的,焦渥丹再厉害,也不过是在医术方面而已。虽说苗医也十分厉害,但有些地方也确有不如大魏的地方。
梅栎清不论对大魏来说,还是南疆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她相信焦渥丹在确保梅栎清治愈的前提之下,不会做什么轻举妄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