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溪镇呆了半月,千城见苏墨沉身上的伤好了许多,画师又根本寻不到,而且,又恐眼睛耽误太久,影响了治疗,所以提出,继续赶路。
在这一方面,苏墨沉反正就是一副但凭她做主的姿态,她说走,便走,她说留,便留。
不过,这半月里,在别的方面,他可没少欺负她,用他的话说,你就是要照顾我,你就是要让着我,因为我是伤者,因为我是瞎子。
千城整个一保姆,成日的忙上忙下,不过,她也懒得跟他计较,有时就跟他斗斗嘴、逞逞嘴强,事情还是要做的。
神医住在云霄山,接着便是走水路,因为水路比旱路要近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可直接通到云霄山的山脚下。
原本是可以摆渡的,但苏墨沉不肯,非要租一只船自己划,千城拗不过他,只得应允。
他们租的是一个比较豪华的木船,有些类似小型画舫的那种。
刚开始,苏墨沉坐船头划船,千城坐船尾欣赏风景。
后来,千城发现,那厮因为看不见,根本不顾方向,划了半天又折了回来,无奈,她又只得坐到船头去当他的眼睛。
千城搞不懂,他们又不缺钱,找个人摆渡多省事。
可苏墨沉划得优哉游哉,气定神闲,一副陶醉其中、甚是惬意的模样,江风带起他的墨发和紫袍肆意翩跹,俊美得无法比拟。
江上的船很少,寥寥数只,远处的小的就像一个小黑点。
秋天的江水一望无垠,烟波浩渺,一页方舟置身其中,倒确实能让人生出许多感慨来。
千城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江风的微凉和湿气,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过齐到船舷的江水,激起一阵阵水花。
脑中不禁又想起天伦节那日赛舟的情景来,当时,她就是这样教梅妃撩水。
想起梅妃,她陡然又想起一些事情。
“苏墨沉,梅妃似乎对你挺好的。”她略带试探地开了口。
换做寻常,她肯定也不敢问,不过,既然他心尖上的人是云蔻,问别人的事,她就也不怕了。
苏墨沉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嗯,梅妃和我母妃是好姐妹,我母妃出事的时候,我又还小,她没少帮助我,在我的心里,我对她就像对自己的母妃一样的敬重。”
千城就听着,未响,想起自己曾经还误会两人是那种关系,不禁弯唇自嘲一笑。
他们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呢?
如果是,梅妃就不会宽她心说,他和小七不是她想的那样。
如果是,夜宴那天梅妃也不会站出来,替苏墨沉请求赐婚。
为什么该怀疑的人她从来都不怀疑,而怀疑的人却永远不是?
譬如小七,譬如云蔻。
想到云蔻,她又心烦意乱起来,停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四周的江面,起身对苏墨沉道,“你就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划,我去睡会儿。”
说完,又不等他反应,径直来到船舱躺下。
凉风习习、船身轻晃。
许是这段时间太累的缘故,她浑浑噩噩地想了一会儿心事,竟真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动静,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睑,就看到苏墨沉站在身边正在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知道他反正看不见,她没有动,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轻柔的动作,他只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从千城仰望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背景是白云蓝天,他白衣胜雪,衣袂翩跹,儒雅飘逸得如同仙人,不沾一丝凡气。
“好看吗?”他骤然问。
千城吓了一跳。
这……这厮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你的眼睛……”她疑惑地开口,被他低笑着打断。
“看事物并不一定需要眼睛啊,我很强烈地感觉到了你炙热的目光。”
炙热?
切,这个词,千城还在那里冷嗤,男人却已经挨着她躺了下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千城一愣。
到了吗?怎么不划船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凤眼莲,绿叶鲜嫩欲滴,紫花争芳斗艳、开得正欢,而他们的船就隐在这一片紫花绿叶之间。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