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四王府,云轩阁,一豆烛火
烛火下,千城手执毛笔百无聊奈地在宣纸上涂抹着。
咬着笔端兀自失神了一会儿,一个场景跃出脑海,就是那日沙漠上的海市蜃楼里,男人明黄的衣袍,玉冠高束的长发、俊美无俦的容颜、光芒耀目、尊贵如皇。
手起笔落,画上那眉,那眼……
可是她怎么也画不出那种感觉,试了好几次,都是画了一半将白纸揉了,不一会儿,桌案边上的地上就散落了一地的纸团。
回头看了看屋角的时漏,竟已经亥时了。
难得她鼓足勇气,准备跟苏墨沉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竟然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如今她的身份是染千叶,不是千城,连清华苑她都不敢去,只得坐在苏墨沉的云轩阁里等。
中间杨痕进来过两次,一次给她送午膳,一次送晚膳,一双深意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自是心知肚明,却只当没看见,淡漠疏离地跟他说谢谢。
她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目前似乎除了染府的,就只有苏墨沉、苏墨风和方芳三人知道。
倒不是她不信任杨痕,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传到宫中,那可是欺君的罪名。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墨沉依旧没有回来,她丢掉手中的毛笔,趴在桌子上,各种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宫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良妃那神秘兮兮的样子,那个男人又那么久不回。
不会是去会云蔻去了吧?毕竟又那么久没见了,迫不及待地一解相思那也是人之常情。
还是说被小七拖住了?
抑或是被文帝留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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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沉缓缓走在府中的青石路上,微微拧着眉,想着心事,一阵夜风吹来,他不禁有了一丝寒意,蓦然才觉,原来竟已深秋。
方才进宫看了文帝,果然传言不虚,见他整个人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不停地在咳嗽,才二十天不到,人竟然瘦了一大圈。
他想不通,文帝正值盛年,而且平日那般健朗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说病就病了呢?竟然太医还找不出病源。
可这天子一病,下面就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抬头,风起云涌。
或许,机会来了。
可是,很奇怪,他却没有欣喜。
按理说,这些年,文帝虽为父亲,却从未以一个父亲的真心待过他,他应该恨他,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可不知为何,方才看到他那个样子,他竟然有些难受。
不管怎么说,他的母妃说得对,他肩负着太多的责任,他没得选择,他必须坐上那个皇位。
得好好筹划筹划了!
抿了唇,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衣袂翩跹,往云轩阁而去。
云轩阁里一豆烛火。
他弯了弯唇,第一次觉得那烛火就像照进了他的心里一般,有股暖暖的东西在澎湃。
他知道,她在。
原来,有人等待守候的滋味是这样的无以名状。
轻轻推门进去,就看到那灯下伏案而睡的娇小身影,满头的青丝倾泻了一肩,一动不动。
苏墨沉微微蹙眉,她竟就这样睡着了,夜那么凉。
扯了衣撑上的披风,他走过去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后来想想,干脆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