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千城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带她去看日出。
达瓬绿洲的东南边有座山峰,叫灵峰,以高耸陡峭著称。
山下,千城抬头望着那直耸入云的山尖,顿时信心全无,这么高的峭壁,还没有山路,怎么上去?
即使能上去,怕不是看日出吧,看日落还差不多。
司空畏亦是抬头望着山顶,倏尔又转过来,看着她,黑眸晶亮如星,“你会功夫吧?”
千城翻翻白眼,她那几下三脚猫功夫,难道让她飞檐走壁不成?
“我会不会功夫,司空大门主还不清楚,若真有功夫,当初,也不会让门主的月盈霜近身吧?”
司空畏身形微僵,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旋即,垂眸一笑,长长的眼睫遮去眸中情绪,再抬眼,已是一片深幽,“你的毒……都解了吧?”
千城一愣。
这个他也知道?
当真是无孔不入啊!
她扬唇,嘲讽一笑,“当然!不然每个月还得可怜巴巴地等着门主来施舍解药,就怕门主一个不小心忘掉,我还得忍受非人的煎熬。”
司空畏倒也不在意,毕竟理亏,只是笑笑,未响,走到她的面前,长臂一捞。
骤然失去平衡,千城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攀上他的臂膀,等反应过来,已经离地几丈远,他们已经置身千仞绝壁中。
男人一手抱着她,一手攀着崖壁峭石,身轻如燕,动作翩然。
千城不敢低头看下面,一动不敢动,风声入耳,她不得不惊叹,这是怎样的功夫境界,才能这般随意轻松?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惊惧,毕竟万丈悬崖,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紧紧圈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坚实的胸前。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竟有些恍惚。
似乎,他们曾经很亲密,很亲密一般。
她又想起了天伦节那日的攀岩,有个男人徒手抓住了下坠的绳索,救了她和苏墨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在想什么?”司空畏骤然低头。
两人本来就挨着近,他的唇几乎碰到了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酥.酥.麻麻。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那人已经深入骨髓,男人的气息入鼻,她竟然觉得有股熟悉的清檀香。
那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怎么可能?
弯唇,自嘲一笑,强自将心中那人的影子抹掉,她没话找话,戏谑道,“我在想,如果这样掉下去,我们会不会粉身碎骨?”
低低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粉身碎骨也未尝不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本门主想,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应该不会寂寞。”
他的话绞着几许兴味,几许玩笑,却还是听得千城一怔。
她微微抬头看他。
他覆着铁面的脸就在咫尺,她突然想,如果,如果,将这张面具揭开,会看到怎样的一张脸?
疤痕交错、丑陋不堪?还是面如冠玉、绝世惊艳?
她想,是前者吧!
毕竟这个男人,这样的身份,血腥江湖,应该一直在刀口上过日子吧?
见她沉默,男人又低低一笑,“怎么?不愿意?”
千城回神,也笑道:“当然不愿意,做人的时候受你欺负,做鬼可要离你远远的。”
她的话似乎愉悦到了他,只听他哈哈朗声笑开,这时,他们也已经到了山顶上。
一轮红日如盘,慢慢从天际破云而出。
因为绿洲边缘都是大漠,视线无任何遮挡,千城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云端,俯瞰着天地万物,顿时,心中腾起一种叫做豪迈的东西。
她侧首看向站在身边的男人,男人眯眸,面朝着东方,青铜面具在如火的朝阳下,闪着金属的光芒,有些晃人的眼睛,他突然开口,“千城,你恨我吗?”
声音很轻,有些沙哑,透着一丝疲惫。
千城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缓缓将目光收回,也看向天边的旭日。
恨吗?她问自己。
他给她下月盈霜,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她当然是恨的,可是,似乎每每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又都是这个男人在她身边,给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