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沉抱着怀中的人走得飞快,有温热的液体自怀中之人的背心不断涌出,滴滴答答逶迤了一地。
他知道,苏墨风的那一剑几乎将这个男人穿膛刺过。
他没有想到他也会去了双桥,更没有想到他会去刺杀文帝。
“杨痕,不要睡,坚持住!我们去找大夫!”
“爷……”杨痕虚弱地笑,“没用了……”
他的伤有多深,他自己知道。
他的血流了多少,他自己也知道。
苏墨沉心中大痛,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可看到杨痕已经几乎阖上了眼睛,他又顿住脚步,放下他,双双坐于地上。
他将手抵在他的头顶,将自己的内力输了进去。
终于,杨痕又缓缓睁开眼睛,俊朗的脸上并没有将死的悲哀,反而是笑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一般,“爷……你不能被他们带回去,那……是死路一条,这么多年的夙愿……你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你不能让杨痕白死……不能让几千兄弟白死,还有夫人……如果……如果你放弃了……夫人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苏墨沉将自己的内息催到最大,疯狂地注入他的脑门,沉声道:“别说话!”
然而,这世上最无奈的,莫过于生死。
苏墨沉依旧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生命在随着他的血一起流逝,骤然,杨痕伸出手,握住他的腕,努力清晰地道:“……杨痕……杨痕这辈子……最庆幸的是追随了爷……最……最遗憾的是……等不到爷穿龙袍的那一天了……”
杨痕吃力地说着,殷红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
苏墨沉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冷斥,“不要再说话!”
手心依旧让自己的真气渡过去给他。
可是,不说话也是没用,真气渡过去也是没用,男人的温度依旧在慢慢流尽。
杨痕完全没有将死的痛苦,意识渐渐陷入混沌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这辈子他只能远远看着、默默心疼的女人。
蓝天白云下,她站在红花绿草间,看着他笑……
心里,他无声念着她的名字,而且只能是心里念,因为这辈子她是他的主子,是他最敬重的男人的女人,他只能叫她千夫人,千主子。
千城,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痕的身子慢慢凉了,苏墨沉仍旧坐在那里,坐成了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脑中全是这些年与这个男人的日日相处。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真心对他死心塌地,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他所有的秘密,那这个人便是杨痕,也只有杨痕。
他是他的属下,是他的朋友,亦是他的亲人。
文帝没有给过的温暖,良妃没有给过的温暖,杨痕给了。
“爷,你不能让杨痕白死……不能让几千兄弟白死,还有夫人……如果……如果你放弃了……夫人怎么办?”
“早知道他今日这般孽障,生下来的时候,朕就应该一掌捏死他,也省得他弄出这么多的纠复。”
“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儿子,也只有陈珠儿这样的贱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孽障!”
苏墨沉缓缓站起来,眸光冰冷坚毅。他低头,轻轻拂掉玄色衣袍上沾染上的红色尘土,那红色是杨痕的血。
第一次,这个叱咤江湖的黑煞门门主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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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龙吟宫,灯火通亮。
文帝负手立在龙榻边上,面色冷峻,一瞬不瞬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嘴唇亦无一丝血色,轻轻阖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般安静。
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好像一片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
太医院院正和两个医女正仔细检查着女子的情况。
太医院所有的人都来了,一屋子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这段日子,只道是这个帝王身体抱恙,闭门不出,怎么变成梅妃伤成这样?
显然是剑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龙吟宫的龙榻从来不睡女人,连当年良妃盛宠的时候,都没有睡过,今日却被这个平日里从不起眼的女人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