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萧煜,又拿神识去探了探,他修行千年才堪堪踏入元婴之境,虽然萧煜修为提升迅速,但是也不至于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到达元婴期的境界。果然,萧煜也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
“你是如何看到那副场面的?”听书问道。
萧煜也知道,此时不当隐瞒,沉吟一声便将当时的情状一一讲清。
姽画手中擒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能落下:“你是说,你看到金色婴儿是在吃了阿琴留给你的药之后?从前可曾有过这般情状?”
“不曾……”萧煜似有所犹豫,“不过先前在半夏元神被夺之际,我便能以神识同她交流,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棋敲了敲棋盘:“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们已经通了双修之法,心有灵犀?”
“棋公子说笑了。”萧煜低头喝茶,掩饰自己脸上飞起的红晕。
小傀儡方木撞到听书脚上,被听书拨到一边:“你先前曾经喝过阿琴的血,既有血脉相牵,能互通心事也未必不可。”
姽画眼前一亮:“这便是说,阿琴已经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了!”
“未必,”听书不期然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你们谁听说过元婴是金色的?”
诸人沉默。元婴,便如同修士的另外一具身体。飞升之时,肉身毁灭,元神入主元婴,化作仙身。故而,元婴当如寻常婴孩儿一般,而不该是金色。萧煜所见之物,也未必就是丹田元婴,也有可能是楼半夏所见、所思、所想。
他们讨论的时候,萧长风便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此时,萧长风才放下茶盏,擦了擦手:“其实朕……我今天死赖着皇叔过来,也是有一事不明。”
萧煜狐疑地侧过头看他,心道这小狐狸不会是因为这事儿才住进他的摄政王府,今天又无视他的不爽跟到牵情阁来的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
说不清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萧长风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是在某一天的梦里。梦中有一仙人自东方踏云而来,落在朝殿之前。满朝文武都伏地跪拜,不敢抬头。他站在陛阶之上,仙人站在陛阶之下,两厢对望。
仙人说,他虽已登基为帝,却并非真龙天子,该坐上帝位的另有其人。且说,先皇有一盘龙令牌,乃是银龙之逆鳞所化,只会认真龙天子为主,庇佑国家安宁。若是盘龙令牌在旁人手中,他即便现在做了皇帝,帝位也是不安稳的,迟早为人取代。
萧长风问仙人,那盘龙令牌现在何处,仙人却言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肯告知于他。
梦醒之后,萧长风一度将此梦忘记。再度响起此事乃是在十日前,公文之中掺了一份不知何人奉上来的奏折。其行文通白,字迹潦草,与其他的奏折全然不同,所言之事更是大逆不道——君非真龙也,恐战事将起,国家不稳,请君退位让贤,迎真龙天子,以保天下大安。
看到奏折的萧长风勃然大怒,命亲卫去查奏折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在萧长风离开皇宫的前夜,萧长风在冷宫的院墙外听到一女子哭嚎,如鬼魅夜哭,难辨言辞。但是萧长风却在她的含糊言辞中,听到了一些词句——先皇,盘龙,国君不正,天下不安。
“我登基之时尚且年幼,有些事情的确不太知晓,那盘龙令牌更是从未听闻。烦请诸位公子点拨,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做天烬之帝。”萧长风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心翼翼求证的茫然少年。
萧煜看着他,这个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少年帝王,绝不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便放弃帝位。即便今日他得到的答案是真龙天子另有其人,他也绝不会将帝位拱手让人,只会暗中将所谓的“真龙”变成一条死龙。
听书眉眼未动,艳如桃李的一张脸上竟是冷漠之色:“陛下乃奉召登基,既无夺位之争,又无礼法之阻,陛下做天烬的皇帝,乃是理所当然。我观陛下周身紫气缭绕,乃祥瑞之兆,陛下无需为他人之言而感到困惑。”
“那如今频有战事,所为如何?”
姽画终于将手中棋子落下:“战事,非陛下一人之战事,乃天下之战。”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萧长风顿时神清气爽,出牵情阁时步子都迈得比平常大了些。与他相反,萧煜步履沉重。萧长风还有心思回过头来安慰萧煜,但萧煜未必领情。
“陛下……”
“皇叔,朕现在是微服私访,你叫我长风就好。”
“长风……”
“皇叔,朕虽然不曾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过据朕所知,即便是最相爱的人也未必能够心意相通、心有灵犀。你能同琴公子做到如此地步,实为不易,令人艳羡。”
“那个……”
“朕知晓皇叔担心琴公子,但是琴公子是有大本事的,平素积了不少福德,上天也会帮着他的,皇叔委实不必太过担心。”
“陛下!你能不能听臣说两句!”萧煜忍无可忍地低吼。
萧长风心情不错,悻悻然闭了嘴:“皇叔想说什么,侄儿听着呢。”
萧煜无奈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萧长风向前看。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不知何时变得寂静一片。不算宽的街道两边跪满了百姓,有的人手边放着篮子,有的人身边还蹲着鸡鸭,有不懂事的小孩子跪得累了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却被身边的大人压得不能动弹。
“你们……”
“吾皇圣安!”
萧长风开口的一瞬间,街边的百姓一同高喝出声,仿佛多次演练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