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一会儿我们走了,毕巧挡不住你撒酒疯。”听书冷淡地转开眼。
楼半夏忍俊不禁:“你放心好了,我酒品很好。”
楼半夏果然喝醉了,趴在毕巧肩上迷瞪着眼,勾着毕巧就要蹭她的脸。毕巧抵着楼半夏的脸不让她轻薄自己:“我们就不送你们了,一路顺风。”
三辆马车,陆续从牵情阁门前离开,路人纷纷侧目,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半夏被毕巧扔在床上,自觉地滚上了被子躺好,似乎是睡了过去。毕巧松了口气,替楼半夏盖好被子,关门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楼半夏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喝醉的痕迹:“告别,没必要嘛,又不是生离死别。”虽然这么说,当楼半夏睡醒之后,看到空荡荡的牵情阁,寂寞的感觉便泛了上来。习惯了群居生活,陡然脱离群体,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不止是楼半夏,毕巧显然也不太习惯。做晚饭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做多了。
第二天,萧煜下了早朝便来了牵情阁,看到只有楼半夏和毕巧在,便知道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这么安静,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萧煜坐在楼半夏对面,看着她自己跟自己下棋,“天还没冷呢,你怎么连火盆都用上了?”
楼半夏挑眉:“天气太湿了,烧个火盆除除湿气。”
萧煜解下外袍挂在屏风上:“也是,今年的秋天是湿得有些不同寻常,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灾祸。”
“尽人事,听天命,乱世嘛,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楼半夏换了个姿势,“天烬和祈天正式联盟,你应该轻松了不少。”
萧煜微笑:“是啊,五大世家失势之后,朝中各方势力都安分了不少。咱们国库充盈,祈天兵士有素,几位老将都纷纷出山,只要不出意外,瑶蓝和青霄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楼半夏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过段时间,等各界之间的通道打开,我可能要去上界。你……跟不跟我走?”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通道的开合,由天道决定,无法预测。”
萧煜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局势。若是到时候,天烬有难,他……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楼半夏将黑白棋子分拣,“昨日的婚礼都还顺利吗?”
萧煜哽了哽:“一切顺利。”
一时无语,暖阁内安静得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楼半夏收拾好棋子和棋盘,取出焦尾琴,就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信手弹奏。萧煜静静地看着她,思绪放空,在这时候,他不需要去考虑什么家国天下,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她。
毕巧站在门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虽然她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安然接受萧煜。在她心里,萧煜依旧是个恶人。但就像渊黎师父说过的,有几个人是真正纯善的呢?她是柳妖,在很多人的心里,她便是恶。萧煜在她心中是恶,却也是很多人眼中的英雄。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习惯了安静之后,便也不觉得寂寞了。
八月九月,时间飞快地过去,一切就跟其他人离开之前一样,按部就班。楼半夏没有再在梦中见到过蔡邕,也没有再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像蔡邕再度消失了一般。
进入十月,天一下子冷了下来。天烬所处的地理环境本就潮湿,往年秋冬的时候这种潮湿的感觉会减轻很多,但今年,湿气反而加重了。太阳很少露面,大晴天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有一次,反而经常会有雨点飘下。明明不是十分冷的天气,竟然也落了几次冰粒子。
毕巧用火盆烘着有些潮湿的被子,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感觉:“这见鬼的天气,我感觉自己就要发霉了。”
楼半夏微微掀开窗户,寒风涌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外面的街道上行人不多,连一些小摊贩都没有再出来摆摊了。这种湿寒的天气,让人们难受,甚至会造成各种疾病。若非迫不得已,大家都比较乐意呆在家里围着火盆取暖。
正当楼半夏将要关上窗户的时候,她看到了鬼差。事实上,她这段时间经常会看到鬼差,即便是天子脚下的晏城,也有很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人。短短半个月,已经有不少乞丐的尸体被发现,然后被扔去了乱葬岗。
但是这一次,跟在鬼差身后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姑娘。她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神迷茫地跟在鬼差身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当下的处境。
楼半夏闭上眼,侧耳倾听。只要她想,整个晏城的声音都能被她收入耳中。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听到任何悲恸的哭声,仿佛这个小姑娘静悄悄地死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叹了口气,楼半夏关上窗户,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人生百态,各有天命。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晏城有名的商户贾家发生了灭门惨案。除了贾家唯一的嫡子贾佳不知所踪之外,所有人都被以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贾家是皇商出身,如此惨烈的凶杀案引起了很大的关注。苏府尹被擢升,新任府尹尚未到任,谁也不想接手这个一看就很棘手的案子。凶手手段残暴,说不定就会对接了这个案子的官员下手——人总是惜命的。
最终,这个烫手山芋又被扔到了魏侯手上。
“九寺的那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个案子不该他们出个人负责吗,为什么会落到本侯头上?”魏侯简直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他不能,只能拽着萧煜同甘共苦。走在形容凄惨的尸体中间,魏侯忍不住抱怨。
萧煜见惯了各种惨状的尸体,此时只不过是皱了皱眉头:“现在朝中人人自危,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在这时候冒头。你空有爵位,手无实权,不欺负你欺负谁?”
魏侯撇了撇嘴,蹲下身查看尸体,一边的仵作立即将验尸结果送了上来。
一共八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贾家的祠堂里,按照地位高低,从贾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一直排到姨娘和庶女。
并不是后来官差将尸体摆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凶手所为。祠堂也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他们都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然后移尸到此。选择祠堂这种地方,仿佛是有某种特殊含义的。
“只有嫡子失踪了……这个贾佳,是被凶手抓走了,还是……他就是凶手?”魏侯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