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今日穿了一件青缎绣竹圆领胡服,远远看上去,便如同一枝青竹一般。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上去不像是来呈送证物,而像是来给谁送饭的。
楼半夏走入公堂,对府尹轻轻一揖,自觉地坐到萧煜身边的椅子上,站在萧煜身后的汪哲则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呈送到府尹面前。
府尹打开食盒,眉头皱得更紧,神色有些不满:“烟琴公子,此处乃公堂,不可胡闹。”
楼半夏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指尖:“大人,烟琴从不与不熟的人胡闹。不如大人让大家都瞧瞧那食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很好奇,李家姐弟脸色却变得煞白,李玉凤更是脱力一般瘫倒在地,再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府尹看到他们这般反应,心中一颤,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强自压下恶心的感觉,府尹也不自己动手,让一边的师爷将食盒中的东西都取了出来,铺陈在公案上。
三道菜,一道汤,一坛酒,配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是顿好饭。但此刻,所有人看着这些饭菜却没有一点胃口,而是用看变态一般的眼神看向李家姐弟。
萧煜的脸色也变了一变:“半夏,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些东西的?”升堂之前,楼半夏突然跟他说她要去李家一趟,看是否能找到一些新的证据。他以为楼半夏即便能找到,也就是尸体或者犯案工具之类的东西,谁料想她竟然找出了这些东西。
府尹也等着楼半夏的回答。
“整个李家,我只搜查了主院,这些东西就在李家的小厨房里。”楼半夏调整了姿势,“李大人官位不高,整个李家并不大,主厨、外厨两个厨房应当已经够用,但却还有一个小厨房,就在李大人的院子里。我进去找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的找出点儿东西来。李大人和李小姐大概没想到会被这么快捉拿,这些菜做好了还没来得及吃。”
楼半夏说话的时候,萧煜便一直看着她,只觉得越看越好看。楼半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将他的脑袋掰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汪哲也咳嗽了两声提醒这两位——现在是在审案,不适合秀恩爱!
没有了萧煜的视线,楼半夏又将心思放回了那些菜上:“如果我没有瞎的话,那个黑色的酒坛子,和那日被我和摄政王找到的装着残肢的酒坛子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要辩驳的,麻烦请先解释,做这些菜的食材是什么?”
李家姐弟被堵得无话可说,说什么,这些饭菜是别人做好了放到小厨房里的,还是说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潜入小厨房做了这些东西总之一切都是陷害?正当姐弟俩苦思对策之时,楼半夏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般。
“哦,对了,在寻找证据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彩蛋。”
“彩蛋?”萧煜疑惑地看着她,不只是萧煜,大家都不明白楼半夏的意思。
楼半夏摊手:“彩蛋的意思,大概就是戏文中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的有趣细节,或者是一些有趣的发展。府尹大人,食盒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出来?”
府尹看向师爷,师爷立即埋头去找。果然,在食盒的最后一层,有一块红色的布料。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块垫在食盒上防止汤洒出来的抹布便不曾留意,此时仔细一看,哪有用丝绸做抹布的?
师爷将那块红布扯出来展开,众人都愣住了——那是一件肚兜,应该说是一件肚兜的一部分。肚兜的内侧用同色绣线绣了一个“凤”字,这件肚兜是谁的不言而喻。
肚兜是女人的贴身小衣,轻易不可能拿出来示人,更不可能给外男看。李玉凤脸色羞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件肚兜并不完整,但却不是没做完。肚兜上有明显的皱褶,显然是已经被穿用过的,用来绑系的带子却只剩下半截儿,像是被生生扯断的。大红的布料上绣着交颈鸳鸯,还沾染着一些奇怪的白色的污迹。
在场除了李玉凤都是正常的男人,对那污迹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李玉凤虽然已经儿二十有五,却迟迟没有嫁人,她的肚兜上,怎么会出现男人情动的痕迹?再加上先前楼半夏所说,她只找了李玉清的院子……
府尹再看向李家兄妹的眼神,带了些隐晦的厌恶。无论在何时何地,这种事情都令人不齿。不过这件事情与本案无关,府尹示意师爷将肚兜收起来,便算轻轻放过。
楼半夏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并不失望。本来她把这件事提出来就不是为了其他的,只是为了降低他们的印象分,让府尹在下判决的时候狠一点,再狠一点。
萧煜被恶心到了,想到楼半夏还碰过那件肚兜,他心里说不出地膈应,恨不得立即把楼半夏拖下去洗手。难怪她从坐下来就开始擦手,一直擦到现在……
铁证如山,李玉清和李玉凤再怎样也不可能翻案,终于不再负隅顽抗,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交代他们和连勇一直是“协作”关系。
不过,即便如此,按照律法,这三人不过是被削为庶人打入大牢,并无性命之忧。府尹宣判结束退堂之时,阿杨深深叩首,嘴角却带着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世道,高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却如此沉痛如此可笑的世道。今日若换作是一群乞丐杀了一个人,这个人甚至都不用是权贵,死罪不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