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
那个一直以来面上都挂着阳光笑靥的三皇子,那个一直以来他不算亏待的皇弟?虽说二人并不同母,皇后更是与华贵妃有着女人间的纠葛恩怨,但是自幼在皇宫中,即使是他腼腆柔弱的胞弟八王爷也未及三皇子那般与他相熟。
二人自幼一同学习一同骑射,皇朝中的人更是戏称他们二人就是皇朝第一兄弟,若不是他是皇朝的嫡子,若不是他是大皇子,那么今日太子之位就该是三皇子了。
想到这里,龙皓远不免苦笑了一声。自己辅助父皇处理朝政之事也有好些时候,但是他居然天真地犹然生活在自己的荣辱观当中,丝毫未想过这些无情的现实。
他果真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这时,言烁却在一旁语气清冷道了一句,直插龙皓远的心窝,嘲讽之味甚浓,“就连独孤峰和独孤晔尚且也懂得互助,皇族的人却漠视血亲互相残杀。”
零凉凉地瞄了言烁一眼,却并未回击他说的话,任由皇帝父子二人怒在心头,却也无能回驳。
这便是事实。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异常的静默之中,小翠抱着那只出奇安静的小兽讷讷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敢动作,就害怕自己的小小动静会获得全场人的注目。
流火两只耳朵灵活地动了动,稍稍“嗷”了一声,彻底瓦解了当场的肃沉,挣脱了小翠的怀抱,一支箭似的奔向了零,跳入了她温暖的怀中。
零垂头望着腿上那只带有着灵性的小兽,柔着嗓音低低问了一句:“怎么了?”
却见流火颇带人性地晃了晃脑袋,随后小脑袋便扎紧了零的衣衫当中,寻求着她温暖的体温。
零心头感到一阵淡淡的怪异感,下意识地望门外望了几眼,只见紧闭的房门外头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屋内灯光闪动,外头的景物在暗沉的光线的照射下映照在纸窗上,带着闲淡的诡异感。
瞥见佳人眉头微皱,柳轻非和言烁不觉同时问了句:“怎么了?”
两个内里高强的武林高手均未感觉到雅居附近又什么异动,对佳人突如其来的扭头望门也颇感奇怪。但是撞见对方问了与自己同一个问题,两人均轻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
“没事。”零回头,淡淡回了一句,尔后柔荑轻柔地抚摸着流火柔软的皮毛。
“你说以‘意图篡夺皇位’一名定独孤晔的罪名,并以此抄他们一族,可有什么凭证?”龙皓远蓦地发话,脸上表情黑沉,似乎已经消化了刚才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关于这件事……”柳轻非在一旁凉凉地插了一句,“今天夜里我可以带着诸位好生见证。”
顿了顿,他的唇边泛起一抹带些戏谑的笑意,“只是太子殿下,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龙皓远抬头不解。
“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之日,太子果真贵人事忙。”
一句话又是让在场的众人有着不一样的表情。
小翠、夏洛和柳轻非面上挂着的是事不关己,零的面上神情复杂,却也算不上十分的怪异。皇帝的脸上霎时变得怒沉,英眉倏然皱起。
“皓远,朕还未责备你擅自丢下太子妃一人在新房自己却来了此处,现在马上给朕回去!”
龙皓远脸色铁青,愤恨地盯了柳轻非一眼,双掌握拳,却又不能回驳。沉郁了一阵,他才垂下头去,语气低沉地应了声,“儿臣……遵旨。”
就在同一时刻,言烁却蓦地出言搅局,“今夜我随你们去。”
柳轻非表情怪异地扬起一张绝色的容颜,阴森森地道了一句,“教主大人,若在下没有说错,此次独孤晔是下令让你们天地堂的人监视太子行房,你贸然离去,恐怕不合适罢。”
言烁并没有理会他,凉凉地望了他一眼后,便一脸笃定地望着零,“我跟着去。”
零缓缓站起身来,纤手抱着那只白绒绒的小兽,动作优雅,面色清淡,“随便。”
“零……”柳轻非上前一步,就差没有把棉被放入口中一阵咀咬。
零蓦地回头,一句话就封闭了他欲言的想法,“你有意见?”
柳轻非无言地望了她0。5秒,“没有……”
他认了,他这一生注定要在这个小女子手中折腰。
尔后,零轻柔转身面向着那个垂头看不清表情的太子殿下,“皇兄,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到太子妃的身边了。”
她的面上表情一派清冷,毫无一丝挽留之意,瞧得那漠然抬头的龙皓远一阵心疼,却让在一旁暗暗望着两人互动的皇帝幽幽舒了一口气。
虽说一切都比计划提前了,但是今夜将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不会再让独孤峰有任何逃离的机会,砍去独孤明月双手不过是第一步,她要亲眼看着独孤一家跪在她的身前求饶!
今夜将会是云涌翻腾的一夜。
在众人各有所思之际,柳轻非悄然垂头在零的耳畔道了一句:“你当真要了独孤一族几百条人命?”
他知道她,他了解她,她实际并不是一名心冷血凝的冷清杀手。
“不。”零的唇畔泛起寒凉的笑花,“但我会让余孽一辈子都害怕‘独孤傲雪’四字。”
斩草除根,不一定非得杀戮。
……
而就在同一时刻,在零等人丝毫不知晓之际,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白须冗长,神情怪异的道士正被人领着行走于皇宫之中。
而他前行的方向,正是独孤明月病伤治疗的殿落……
独孤明月养伤的殿落内,独孤峰与独孤晔两人脸色阴鸷先对而坐,许久未有言语。
“这么说,明月的双手算是废了。”独孤晔执起桌上的瓷杯稍稍啜了一口香茗,语气带些冷意,但是情绪稍算沉静。
独孤峰扭头望向屏风的方向,半透明的丝绸屏风隐隐能够瞧见后头床上躺着的人影,若是认真听来,还能听得床上的男人低低的苦吟声。
虽说太医已经及时为他止了血,但是那断臂的位置实在是出血甚多,骨头的断裂更是让独孤明月痛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用了些石散勉强麻醉了他的痛意并让他睡下,太医们皆是满头大汗、诚惶诚恐地离去。
试问除了当朝皇帝,谁还敢得罪那权利颇高的右丞相,当年皇朝的左丞相莫名其妙便昏迷了过去,整整昏迷了八年之久至今未醒,促使整个朝廷的人虽然怀疑是独孤晔所为却无人敢出面质疑,就怕会得到左丞相的下场。就连当今皇上和皇太子也对其贤让三分,谁还敢不诚恐?
“那个贱女人!”独孤峰狠狠地锤了捶面前的木桌,震得桌上的茶壶都摇摇欲坠,咬牙切齿的语气不难显出此刻他的震怒。
独孤晔放下瓷杯,幽幽瞥了他一眼,“锋弟莫愁,殿中的所有人均不敢把明月今日说的事情泄露半句。”顿了顿,他唇边扬起冷漠的凉笑,“就算皇帝听见了,他也不敢就此做些什么。”
“我恨的是那个贱女人。”独孤峰面色狰狞,“当初我就不该留着她一条小命,就该直接下死蛊让她下黄泉见她那卑贱的娘亲,她们都该死!”
说罢,又是重重一捶桌,茶水晃荡出了瓷杯外,溅了满桌。
“锋弟,莫躁。”独孤晔眼神一凛,带着长兄的威严平定了他的沉怒,“先不论她是否你的庶女,告诉我,你是从何时起觉得她变得怪异的?”
独孤峰缓缓平复下了心情,好一阵子才沉思暗想了一阵,“接近两个月前,一夕间她忽然就似变了个人似的。”他还记得当日她掌掴了一个下人,还毒打了两个姨太和几个胞姐一番。
独孤晔眼神闪烁,垂眸似在思量些什么。
顿了顿,他蓦地发话,“你说她近些日来和夏洛合作对付我们独孤家的家族商业?”
独孤峰脸色沉重地点点头,“前些日子并无在意,加上我私下捣毁了她暗地里建起的喽啰帮会,却没注意到她竟然和夏家联合在一起,不仅捣毁了我们家族与朝廷之间的各项协议商务,就是与外域商人谈恰的事宜也被他们破坏掉了。”
近些日来,零有了许多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先是游说了皇帝把官方的水路运输、官盐和官银相关的商业事宜转了大部分权利给夏家;尔后更是从京城几个主要城池以外通过夏家的商力,趁着独孤家因为空矿山和官权失去的空隙,打压并吞并了大部分独孤家产业;最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竟然还说服了外域的洋人率先签订了商业往来的合同,并让那些洋人对她信任有加,着实让人生疑。
“也就是说,她的目标是整个独孤家族了。”独孤晔抬眸,眸中精光闪闪,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独孤峰望着他,脸上的阴鸷更是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独孤明月的苦吟声又是高了几分,让那坐在外厅内的两人听着眉头紧蹙,拳头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