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嘛。”
“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左相能让你进门吗?”
没有心情再往台上看一眼的男人,乌拉乌拉的讨论着,远处听着乱哄哄的一片,听不清说些个什么?
女人这时不满的却在多数。
“瞧她那个样儿,给她几分颜色她还真开起染坊了。”
“就是,也不看看,她哪能跟金盛华比一毫?”
“好歹是个世家小姐不是?也不怕丢人。”
上了些年纪的,倒有向楚无桑称赞蕙绵的,不过用心不得而知。
“无波一个大男人,难免不会管教女儿。”
楚无桑的声音冷冷的,她再看对席,儿子早没了身影。
“绵儿,今日你可把我惊住了。”男人突然从后面出现,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纤腰,声音异样低沉。
蕙绵正要去向离乱道谢,腰身间出现那个有力的手臂时,她就猜出了来者是谁。
“你放开我,还嫌闲话不够多吗?”
“再多些才好,这样你就不得不嫁给我了。”虽是如此说,流风还是将手臂收回,摸了摸下巴笑道。
“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的。”蕙绵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流风,又认真又不客气道。
流风盯着她的双眸,好长时间没有转动,但最后他的眸子里仍然流出了笑意。
“那我只好去做和尚了。”他道。
“哼,我看郊外玄灵山上的玄灵寺就很不错。”女子转头,轻巧的离开。“阿离那家伙去哪里了,算了,先去换衣服。”她边走边想。
“宝贝绵儿,我若是做了和尚,你不就更不能喜欢我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挑逗。
见她不理,便又挑起话题。
“绵儿,你穿的什么鞋子,个子倒显得高了些。”他靠近女子,伸手朝着自己比了比,点点头:“嗯,确实高了些。”
“我是去换衣服的,你还跟着我?”她被他聒噪的不耐烦,回头道,不过她显然忘了流风的特性。
“如果绵儿不介意的话,陪着你去换衣服,我乐意之至。”他看着她笑道,心情极好,他是以“调戏”她为乐的。不过,战况不佳就是了。
“我很介意,请你不要跟着我。”她对这个散荡风流的男人真的是很无语,说过话就加快脚步走了。
蕙绵才一换好衣服开门出来,男子就闪到她的面前。
“你怎么不穿那身紫衣?”他看着她身上玫瑰色夹杂着白色的衣服,不满道。
“我觉得这件很漂亮啊。”蕙绵瞟了眼他身上的深紫,故作不知道。
“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会忍不住给你一个吻的。”他看穿她的故意,笑起来,有些威胁道。
“请你不要这样调戏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蕙绵给了他一脚,很遗憾,这时穿高跟鞋已经被换下来。她下了脚,才暗自后悔。
“在哪里,带过来我看。”男人听了没有恼怒,倒笑得更欢了。
“很快。”她说过这句话,错过他出了小院儿。他也立即跟上。
这时候那些来拜寿的年轻者,大部分都已散开在府里的花园中了。金盛华也在其中,她一舞过后就被留了下来,此时已经换下了舞衣。
蕙绵听了下人传来的老爹的话:让她去花园里招呼那些同龄者,有些退却,她觉得她跟这些大门中的世家小姐,必定谈不来的。
不过多亏了流风,有他在还是帮着蕙绵挡了不少攻击和奉承。她没一会儿就从那个小圈子中退了出来,回头看眼被围在其中的流风窃笑不止。
“哎呀,流风,我的帕子掉水里了。”某小姐声音娇弱道。
“流风,你瞧我的绣技有没有提高些。”
“流风,咱们去下棋吧。”
蕙绵在外面听着,又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不过流风对女人都很好这一点,她还是很满意的。
楚家的这个小花园算不上大,但是别致的景点却很多,因此各处都散着些三五成群的男女。出乎蕙绵意料的是,她遇到的每个男人都会彬彬有礼的与她招呼。
“男人原来真的都是视觉动物。”确信不会再碰到那些男人时,蕙绵拍了拍胸口小声道。
不远处假山边,有一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纯色灰,布料流动飘逸。再有他束发用的玉冠,远远看着,像是有一圈淡淡的光晕萦绕周身。
蕙绵笑了笑,这样如玉的背影,便知是他。她故意放轻了脚步,轻轻走近。自从那日玄灵山上简短的谈话过后,她对他就增加了些亲近感,其实她本来也很好奇这个如仙如玉的王爷的。
另一个方向,云飞卿看见了她,正要提步走来。但是看见她的动作,他脚下的步子不禁慢了下来。每当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一起时,他的选择都是停下,远远看着。
“嗨”,蕙绵悄悄走近,抬手在男子左肩上拍了一下,同时喊了一声。男子像是被惊,随即转向左边。
“喂,你想什么呢?”她却从他的右边跳出来,笑得十分调皮:这人不像那么笨啊。
若庸刚才沉浸在思绪中,被她一拍确实猛惊回神。他调整了还没有完全左转的身姿,转向女子,看见了她好笑的目光。
“我在想,你的这份贺礼准备的肯定很用心吧。”男子稍稍组织了语言,缓缓道。
“那当然了”,她点头,又问道:“我跳得怎么样啊?你这个赏舞专家来评判一下。”她知道他最爱看舞,府里也是舞姬成群。
“很好,灵动。”他虽觉得“赏舞专家”这几个词很奇怪,略微也明白其意。
“肢体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你那么喜欢舞蹈,是不是也因为这样?”她很喜欢他的评价,便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若庸看了看她,良久才回道,刚才一刹那他竟有将儿时的梦境讲给她听的冲动。
“那你会不会跳?”蕙绵冲口问,不过看见男子有些疑惑的眼神,她马上就明白自己问得不应该。
“不会,我以为,舞蹈只有女子舞出才美。男子身姿太笨拙。”见她话出口后的懊恼神色,他便笑着回答。
“你真是奇怪的论调。”蕙绵有些不同意道,然后又就力量美向他做了很多说明。若庸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两人的谈话气氛很好。
才和众官分别到了花园中的太子殿下,远远地看到这一副景象,不禁笑出声来。要知道,自小他就很疼爱这个三弟。现在他的“怪病”终于要没有了,他当然高兴。
“不介意我们加入谈话吧?”黎莫如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二人的谈话被打断。
若庸回头,看见并肩过来的两个女子:黎莫如,金盛华。“你不是不舒服?好些了吗?”他看着黎莫如问。
“出来吹吹风就好多了。”黎莫如走到他近旁才停下,然后转向蕙绵,又笑问道:“王爷和姐姐在说什么呢?”
蕙绵好像只比她大了三天吧。
蕙绵却并不知道两人孰大孰小,对她口中虚假的“姐姐”两字,更是从心底厌烦。于是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也没有回答。
若庸看了不说话的蕙绵一样,轻皱眉头,然后才无事般地开口:“随意闲聊。”
金盛华这时看见黎莫如与他亲近的样子,心里也讨厌极了。外人都以为她不喜欢他,可是只有她知道是他对她从不越雷池一步。她虽是舞女,却骄傲至极。她以为,她总有一天会让他看到她的好,主动求娶她。
“我又新编了两支舞曲,你什么时候看看,给我提些意见。”她这时笑道,言谈间很是随意。
“我随时有空。”若庸回答,淡淡的。
金盛华眉头暗皱,看见一旁不说话的蕙绵时,她更是没有来的烦躁:无疑,今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胜过了她。
“楚小姐好身手,盛华佩服,哪天我们两个比比?”她的“好身手”有更深一层意思。
“金姑娘过奖了,若要比,绵儿自当奉陪。”蕙绵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善,回答的十分客套。
金盛华笑了笑,她就不信她自小练舞,能比不过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一支舞曲准备很长时间,跳得好些是应该的,不知道你的临场发挥怎么样呢?”她笑着向蕙绵挑战。
“金姑娘现在就要出题吗?”蕙绵不动声色,问。
若庸心中期待,他很想再确认一次。
金盛华笑了笑没有回答,黎莫如转变了话题。
后来某个太子殿下见这里热闹,也摇着扇子潇洒地飘了过来,再加上脱身出来的流风。这个地方没一会儿就变得闹哄哄的了。
晚上蕙绵才知道,那个本定近日回来的大哥,因为才两个月的女儿染痒便推迟了归程。他令人送来的贺礼上午时就到了,还附带了一份给老爹的信。
不过这些蕙绵都没见到,她心里隐约有些小失望。因为她已听到过好多次旁人提到他了,老爹生辰前几天她就一直在推算他是这天回来呢还是那天回来。
直到昨天蕙绵还以为这个大哥今天定会到了,却没想到没回。不过她也只是怀着一点点的失望,很快就睡得香甜了。
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推着湖面形成了一道道皱起的波纹。
蕙绵靠在大船的栏杆上,托着下巴眺望着湖面,左边是不时转头看她一眼的云飞卿。夏香与剑魂侍立在后。
听着远处传来的鸟鸣,还有游人的欢闹声。蕙绵才从刚才黎莫如,暧昧不明的话中转变了心情。
“姐姐的舞跳得很好,改日可一定要教教我。我的舞王爷最近都不喜欢看了呢。”蕙绵想着那女人说这句话时微妙的笑容,不禁小声嘀咕:“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时楚无波的生辰已经过去五天了,而他也正在准备和工部官员南下左州的事情,大约三日后就要出发。
而蕙绵之所以会在这所豪华画舫上,是因为昨日接到了琼玉王爷命小厮送过去的请柬。她对于这些贵族们无事时的聚会不大感兴趣,但是同样收到请柬的云飞卿却鼓励她出来看看。
“说什么呢?”注意到女子的咕哝,他笑着问道。
“没有”,蕙绵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男人,又问道:“三哥,你说王爷为什么那么喜欢舞蹈,但是他自己却不会跳?”
“男人跳舞,不妥,不雅。”云飞卿依然笑着。
“那你说,王爷现在是不是拿我当知己了?”蕙绵撇了撇嘴,想起了见面时跟那人的几句话,又问他。
“是,看的出来,王爷很欣赏。”他这时的笑容有些勉强,女子的这一句话才提醒了他若庸的变化。“现在只有我是最接近你的。”男子又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哎,这些公子小姐们没事了就聚个会跑到一起玩,有什么意思啊?”她停了一会儿,听见画舫二层上的谈笑声,不解道。
“贵族子弟,衣食无忧,当然要常常聚在一起了。下下棋,或者投壶,或者交谈,都比闷在大宅子里有意思。”
“不过我觉得这样,还不如一个人在家有意思呢。”
“那是因为你在她们中间找不到相投之人。”
“那你肯定也找不到。”
“怎么说?”他笑问。
“因为你也常常待在家里不出门,比我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确实。”云飞卿无奈摇头,又随口道:“我往年除了冬季留居京城,其余时间多是在外面的。”似解释。
“是吗?这些我不知道哎。”蕙绵有些深思,随后又问:“那你不在京城,都去哪里玩?”
云飞卿却因为那句“不知道”注视了她好半晌,以往他离府时她虽没有送他出过门,但是怎么能说不知道?
“若不是今年初春时,我风寒一场,如今可能仍不在府里呢。”他说地轻轻的,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
“哦,三哥,你到底是什么病?”蕙绵没有察觉,继续道:“那个神医不是去赤芒山拜访什么师公去了么?你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我去过了”。云飞卿看着她,眼睛里有心疼。
“绵儿”,他喊了她一声,看着她望向他的眼睛,许久才问:“以前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是啊,我努力想,努力想,就是想不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却依旧尽量镇定的回答。
“你谁都记不起来,那个时候有没有害怕?”云飞卿自责,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真的把他们都忘了。那她谁都记不得时,该是有多么茫然。
“没有啊,我看见爹就觉得很亲切,一点都没有害怕。”蕙绵希望快点换个话题。
“其实,你记不起来那些事也好,以前我们是相看两厌的。”云飞卿似乎很轻松地对她道。
“一开始你那个样子,我就猜出来了。”蕙绵笑得有些调皮。
“是,那个时候我很不好,绵儿,对不起。”他觉得这是几日来两个人聊的最深入的一次,便敞开了真诚道。
“三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想着以前的我应该也很可恶吧。”
“那个时候我没有认真观察过你,不过看着现在的你想以前的事,你其实一点都不可恶。我倒觉得是我,不识宝。”
云飞卿说着话,眼神有些邈远,“是啊,不识宝,所以才会让你的那么多年的生活中,一直只有大哥。”
蕙绵决定直接忽略这个已经变了味儿的话题,看着水上的波光粼粼,不说话。
若庸已经站在画舫的门廊处看着栏杆边的男女好长时间了,他竟不自觉地动用内力,将那两人的谈话收进耳中。
“楚小姐与云少爷如今可真要好。”金盛华走到若庸身边,如此道。
“要不然我去把楚小姐叫过来,我们赛舞?”没有停多久,她又道。
“好”。
“那你是不是要出一个彩头?”金盛华笑问。
“你说”。若庸目的不在看两人赛舞,只是想再确定一下那种感觉。
“你给我画一幅小象,让我做个扇面儿使”。她笑得自信,仿佛还未比,她已是胜者。
“若你胜了,自然依你。”若庸说的不置可否。
画舫里黎莫如收棋子的手有些僵硬,她更介意那个金盛华,他对她另眼相看之前就已与那个女人相交很长时间了。
“你别多想。”萧悦行安慰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不用你管。”黎莫如没好气道,其实她还在介意着那天的事。虽然她拒绝了萧悦行,但是看见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对其他女人笑,她依然醋酸不已:男人都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萧悦行收回了手,立在她的身后,默然无语。
那边萧悦薇正和宫挽月说话,未语三分笑,眼中只有那个近来冷然许多的男子。宫挽月应付着谈话时,总把眼神放到正面台上抹琵琶的歌女身上。
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谈话圈,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的。”黎莫如稍停了会儿,回过头来。
“如儿,你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的。”男人握拳,低声道。
“行,有你真好。”她亦低声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嫁给王爷?”他听了苦笑,不禁暗问。
蕙绵歇了话,旁边的男人也不再吭声。“我们进去吧,虽然天气很好,但是在外面时间久了,你身体要吃不消的。”她随后回头对男人道。
云飞卿自认没有那么虚弱,但依然很高兴她的关心,点头无话。
“楚小姐,不如我们就今天比试一下?”金盛华这时走了过来,神色间全是傲慢的挑衅。
“好啊”。蕙绵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稍愣,才想起来。
“比什么?”云飞卿问身边的小女人。
“舞啊,看看我们两个哪个更厉害。”蕙绵笑答。
进了画舫内部以后,金盛华就拍了拍手掌向散在各处的人宣布了。“每个人最后都要出一份彩头的,楚小姐那里我不管,若我胜了,没有彩头我可不依。”她最后这么说,言语间尽是常处于交际场所的圆滑。
她话音落,响起了不少的应和声。
蕙绵听着,直接觉得这人是已经得胜的冠军,在接受大家的喝彩呢。
“楚小姐,我们就以这湖景为主题,各人跳一曲自编舞蹈好不好?当然了,乐曲可以随便选。”金盛华笑着征求蕙绵的意见。
“金姑娘出的题目很好,我没有异议。”蕙绵点了点头,心里的好战因子也被挑动了,好像回到了前世参加比赛时的场景。
“那么,我们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盛华,你不知道,楚小姐向来是喜欢‘抛砖引玉’这个词的。”没等蕙绵回答,萧悦薇看了仍然关心酒杯的男人一眼,抢先说道。
“那好,盛华便托大,先来了。”她笑看了萧悦薇一眼,含着笑意道。
金盛华觉得,她若能跳得她自动认输放弃,不是更加有趣?
“我无所谓”。蕙绵眼神没有波动,神色如常道。
台上弹琵琶歌女退在一边,又上了四五个抱琴拿萧的女子。金盛华笑着登上木质舞台,对着下面的众人施了一礼。
“康湖情”。她转身向着那几个女子说了一声。
女子们微点头,拿着二胡的那个女子先试了弦,随即在画舫内就响起了低缓缠绵的二胡,须臾,众音相继而发。
金盛华随意调整脚步,怡怡然的开始跟着音乐舞动。
“怎样?”中间时,云飞卿靠近蕙绵低声问道。
“还可以。”蕙绵眼不离舞台,亦低声答。
云飞卿笑了笑,整整衣袖,再次把目光放在台上。
“金姑娘的舞真是益发绝了。”台上女子一曲毕,下面就响起了如是的声音。
“楚小姐,请吧。”金盛华微仰头,下台来到蕙绵身边,因为跳舞说话时微微有些气短。
蕙绵笑着起身,登台。
“小姐是什么曲?”见女子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抱着琵琶的女子忙起身,恭敬问道。
“我只借你的琵琶一用即可。”蕙绵道,说着伸手要接女子怀中的琵琶。
台下有低语的声音,但是若庸只看着台上,对其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关心。
云飞卿看见女子的笑容,心中便不再为她担心。
宫挽月一样无言,只是不错眼地看着上面的女子,所有人都盯着她时,他便也能放肆地盯着她看了。
蕙绵侥幸学过几年琵琶,抱着琵琶跳舞,自然也来得。这时她也是先奏曲,初时乐音如泉水叮咚,让人听着时好像也听见了春暮时的鹧鸪啼鸣。
穿着“便衣”跳舞,本就有些不便,再加上一个琵琶。女子只好尽量调低各种舞步的幅度,幸好,效果还好。
高潮时,反弹琵琶,这是她的一个绝活:当初为了练这个动作,她胳膊整整疼了一个月。不过其效果,却足以是所有见到的人惊艳乃至惊叫。
结束时,蕙绵已经累极了,险些没站稳。听着台下高一声低一声的小心,她笑了笑,收起琵琶还给了依然在台上一边的琵琶女。
“小姐,您的曲子真好听,不知曲名是?”女子接过琵琶,回过神来,忙问道。
“我的曲与现在这个季节不相称,太湖春。”她答过就顺着左边的台阶,一步步下来。
“太湖春?这个曲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萧悦行最先对着走下台的女子问道。
“你没听过,很正常啊。”蕙绵不禁笑道。
“黎小姐也舞一曲,这才好呢。”不知是谁这样道。
“好啊。”黎莫如竟然很快地笑着接了话。
她又在他脸上看见了那种欣悦近于爱慕的表情,她当然要把这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黎莫如看了蕙绵一眼,如是想。
蕙绵只好不在意地笑了笑,坐下来继续充当观众。话说她这么卖力,可是也没有什么证书拿。她这样想着,好笑地耸了耸肩。
“很累?”云飞卿听着她不稳的呼吸,笑问道。
“没有。”蕙绵也回给他两个字。
黎莫如的舞比起金盛华来,更多了几分飘渺的味道。蕙绵旁边看着,觉得这两个女人跳得都不错,她即使能胜过,也只是险胜。
“你要什么彩头?”他又转头问道。
“三哥,还没有结果呢,被人听见了不会说我太自大吗?”女子笑嘻嘻道。
“她们,跟你,没法比。”男子或许怕不远处的金盛华难堪,声音低沉,使这句话像极了情话。
“让我想想。”女子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其实她什么也不缺。要说最感兴趣的,还是烫着大金字的获奖证书。
宫挽月听着那两人耳语般的谈话,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可是,他已经出局了。
若庸又证实了那种感觉,他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竟是那个以前最让他讨厌的女人,令他找到了一直在各种舞姿中找不到的东西。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在这个新年前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心境竟是极其的复杂。当初她的那一舞让他以为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女子,尽管后来他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但是他心中依然能够平静下来。
只是,从那日清晨,他心中就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甚至设想着向父皇提出与她解除婚约,会遇到哪些阻力:父皇、母后、皇祖母、三位皇叔、两个皇兄……
若庸有些出神,直到她从台上下来,来到他的身边。
“如儿的舞姿最清逸,盛华最炫美,楚小姐的,最具神韵。”这是若庸最后给出的评价,没有哪个傻瓜再去问谁为第一。但是,许多人都是听得出来他的偏向的。
“若庸,你好狡猾,就算我们三个各各相当,总要有个冠者吧。”直呼其名,这是金盛华的特权。其他人不敢追问,可这并不包括她。
黎莫如长袖下的双拳握紧,她看了眼金盛华,看了眼蕙绵,又看了眼其他一副好笑神情的女人,直觉得太窝心。
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可是这样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同其他面临着丈夫纳妾的女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若论最佳,自然非楚小姐莫属。”若庸先是看了金盛华一眼,停了停,才开口,并看向蕙绵。
金盛华脸色大变,黎莫如做不出笑脸,缓缓低下头。
“莫如小姐也跳了一场,我就知道这第一我得不到了,倒没想到是输给了楚小姐。”金盛华笑得十分灿烂,声音中完全是打趣,话的内容却经不起人琢磨。
“跳舞如同作画,神韵最难得。绵儿这个第一当之无愧。”云飞卿驳斥道。
“金盛华。你说话就说话,别这么遮遮掩掩的。”宫挽月随即发难。
“盛华只是随便说说,云少爷,挽月,你们两个的哥哥做的可真称职。”
“金姑娘若对我有什么意见,请直接说。”蕙绵看着那女人满面的笑容,像有一个苍蝇梗在心中。
“本就是游戏一场,大家未必太认真了。”萧悦行见一时无人说话,便开口活跃。
金盛华素来在交际场中,圆滑非一般女子可比,听了这话,她马上就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意我做扇面儿的小像呢。”她看向若庸,朋友般道:“王爷是一字难求,我得着这么个机会,当然心急地想赢得这个彩头了。”
这个女人爱着若庸,但她却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她不会像“蕙绵”那样不顾颜面的追求一个男人。她所追求的是,用她的美丽与骄傲征服他:所以,她绝不能表现出爱着他的样子。
“我得了空,会给你画的。”若庸才道。
金盛华的做法是有效果的,他虽对她不越雷池一步,却比着其他闺秀更像朋友一些。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不过你这个空可不能到了深秋寒冬才有。”她的话永远具有一种活跃场面的力量。
然后,她就走开,向刚才朝她开炮的宫挽月“开炮”去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若庸无意间注意到黎莫如,看见她的脸色,便关心道。“来,喝杯茶。”他倒了杯茶,递给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女人。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热。”黎莫如接过了茶,喝了一口,脸色好了许多。不管怎么样,他对自己都是最亲近的,她想。
“你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好,注意些。”他脸上有真真实实的担心,尽管他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感觉,但是毕竟他已经把她作为他的她那么长时间,看见她的虚弱,他也会担心。
人,真的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