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熹笑笑,在店口为了招揽而设的茶铺边,随意捻了一棵茶胚嗅了嗅,逗留片刻后就穿过了小巷。
穿过金拱门,干道边上停了好些个贵人的轿辇,那附近城隍庙门口又新张贴了好多告示,待官家人一撤,百姓们一窝蜂堵了上去就要围观。
跨过一道宽台的石阶,站在拱石路台上,宋知熹才好说歹说扶了桥石,明晃晃地跨了出来,扬起脑袋放眼环望,顺手正儿八经地拍了拍裙腰。
这边茶铺林立,行道边栽着几棵柳树傍景,宋知熹走进茶尞用指骨扣了一个木桌,抓了人家盘里几颗花生,旋即转了裙摆踱步上了底商二楼。
那桌的客人眉目舒展,靠着一楼柜台打了个响指呼:“不用招呼了。”
他朝着着刚过去的女子身影努努嘴,掌柜的顿时笑露一口大白牙,答应道,“好嘞,安排着!”
......
“胖蕉,你再不回来啊,京城里那些个百晓生可就要倒闭了。”宋知熹打趣道。
胖蕉本名庞焦,“胖蕉”二字只是四海商行里的代号,四海商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办消息经营,精探按照位阶分部任职,搜罗整理汇总各地社会各阶层的活动信息,上传下达,归档上呈,层层相通。
这京城,就是以这少年为掌事,管理部署京城内的各个精探。明明正好青葱的年纪,因为骨架子大略显得微胖福态,倒也更彰显出他的少年气息。
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少年心思老成,心里精明灵光得很。
“怎么,二世祖,没有我的辅佐,是不是端起架子招惹人的时候没了底气?”
“打住打住,莫要再叫我二世祖了,若是连你也喊了,那我宋知熹的名声可真要被带臭了。”
街头叫喝声突起,宋知熹一个不防就呛了口水,挽起袖子就要拍胸腔稳住。
“这么快......就害喜了?”
在对座人一阵惊讶声中,宋知熹不明所以,“什么?”
“哎,那事儿果真成了?”不着急回答,胖蕉凑近挤了挤眼角,“哈,那些本好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了关系,软磨硬泡才从我青阳郡的同僚那儿抢来的,诶,我这劳苦功高的,到时候,给小弟我赏杯喜酒喝?”
宋知熹脑海里忙不迭闪过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连忙抄起木筷敲了眼前人的脑袋,“小小年纪净是些歪主意,你那督主也不晓得管教管教。”
想起自己那档子事儿,说实话她并无羞恼之意,不用太放在心上。说多了也就是窈窕君子,心向往之罢了,好感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啊,加上面对那种对味的长相,当时她会不计后果,想着把自己后半生都交托了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被人丢出来的样子,着实难看了些。
胖蕉收敛了嬉笑,“嘿嘿,你果然看了,不过,我们商行人才济济,像我这种下派地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哪有闲工夫管我,你也别瞎想。”
宋知熹了然,其实什么事什么个道理,善恶正邪轻重缓急,他心里明白得很。
“不过既是京城,也给我多管派了些人手。”
“但……我还是得和你确认一下,你这么无底线地帮我,会不会坏了你上头的规矩?”宋知熹心生隐忧。
“这你就不懂了吧,干咱们这行的只要是涉及结交处事,上头不会管的,说到底你怎么交际和谁处的好,都是得来消息资源的途径,上头只管成果,不管我们的方法门路。”
“机遇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要是真秉持着尽量不得罪人的原则办事,顶多混个脸熟,太清浅也捞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胖蕉定定地看着宋知熹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在京城这个地界的消息资源我能管,前提是不涉及皇室的秘辛,因为这些只有上头知道。”
“还有,出了这个地界我就没有话语权了,各地办事都是分开的,各有各的规矩,别处的同行我也不熟,除非瞧得上我的人情,否则按规矩也是透露不得的。”
“虽然我对你没有什么底线可言,但我能耐不大也只是多知道些,真正遇上事我是插不上手的。”
“所以,你可要悠着点。”胖蕉说完嗓子都快冒烟了,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知熹颔首,看着面前真真实实的人感觉踏实又欢喜,不愉快的事情尽数抛至脑后,就连唠叨也听得十分开心。
她在随父母定居京城前,便与他当了几年走街串巷的伙伴,虽然是份打小的交情,但她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占的便宜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半年多了,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算又看见你了。”宋知熹一脸慨叹,不仅有那么一个名气赫赫的庞大组织护佑,在江湖上也喊得上名号,能结识此人,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想当个小透明都难啊。
就是时常出人意料、倒打一耙,不按事先说好的约定做事,整出个幺蛾子或是小插曲,让人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和他对着干。
在这一点上,作为盟友的宋知熹可谓是常有切身体会。她也没少被他作弄,就比如这劳什子画本子,把她也一起带偏了。
不过……
她笑靥如花。
有时候,脸皮这种东西,悄咪咪地还是可以不要的。